六十四.
“我的手
举得有多高。
我就有
多爱你。”
小兔子说。
——
艾宝真的就像是张阿姨所说的,在做自己的事情时,会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他昨晚上答应了严塘要乖乖的,今天果然就是乖乖地在沙发上看超大的海绵宝宝。
除了有时候,艾宝口渴了,要喝水了,踩着毛绒绒兔子拖鞋啪嗒啪嗒地来回走几趟接水,严塘发现,艾宝坐在软垫上,基本没移过屁屁。
艾宝这样不影响严塘工作当然是很好。
不过严塘担心艾宝坐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因此,他隔三差五都就喊艾宝过来站起来,走走动动。
艾宝起先不明白严塘为什么要叫他。
他开开心心地跑到严塘的跟前了,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啪唧一下坐严塘腿上,还没来得及问严塘,严严做什么呀?
严塘又把他拉起来,牵着他绕着办公室遛弯儿。
“为什么我要和严严一直走呢?”艾宝不解地问道。
严塘一边走,一边喊艾宝甩甩腿,甩甩手臂。
“因为人坐久了,对身体不好的,所以我们要多走走。”他回答说。
艾宝噢了一声。
他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对,“但是艾宝的屁屁软软的呀,垫子也是软软的,艾宝坐着觉得很舒服的。”
“对身体不好,不是坐着觉得舒不舒服,”严塘给艾宝解释道,“有时候我们不舒服是我们察觉不到的,就像宝宝你感冒前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也是没有感觉的,只有当你彻底感冒了,打喷嚏、流鼻涕了之后,你才感觉出来,对不对?”
“这种不舒服是一种积累的过程。”严塘说。
艾宝又噢了一声,他接受了严塘的说法。
“那好的吧。”他说。
于是他牵着严塘高高兴兴地继续遛圈。
严塘的办公室在yt公司的顶楼,也是他们所在的科技园里最高的几层楼了。
艾宝特别喜欢在办公室的落地窗那一块徘徊,他一走到那儿,就挪不开脚步了。
艾宝的双手扒在玻璃窗上,小圆脸也紧紧地贴在玻璃上面。
他一点也不恐高,眨巴眨巴大眼,打量着高空的世界。
严塘站在艾宝身后看着他。
“好高好高的呀。”艾宝回头对严塘感叹道。
“严严,我们好高好高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朦胧了艾宝的另外半边脸,把他原本就有些浅近琥珀色的眼眸照得更加剔透。
严塘走上前,和艾宝挨在一块看窗户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车车吗?”艾宝有些好奇地指了指地面上一个移动的黑点。
“应该是的。”严塘看了看,回答说。
严塘仔细看了看,应该是有四个轮子的。
艾宝点点小脑袋,他黏着玻璃墙,把自己肉嘟嘟的脸颊都紧贴得变形了。
他很喜欢从高处看见这个世界。
严塘问艾宝为什么。
艾宝说,“因为这样,我就只有了一点点的时间,却和好多好多的人呀、车车呀、猫猫呀、狗狗呀都相遇了。”
“他们可能在忙自己的事情,走在自己长长的道路上。他们可能是在开心,可能是在难过,也可能是在生气的。而在他们不同的路上,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艾宝就已经遇见他们了呀!”艾宝摇晃一下自己的小脑袋,他看起来有些得意。
“这样艾宝就遇见了好多好多的他们,艾宝也见到了好多好多不同又长长的路啦。”他说。
严塘不太能理解艾宝为什么会在意遇见很多的人。
“那这又什么值得高兴的呢?”严塘问艾宝。
只要是在人潮中,每天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有成千上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艾宝听见严塘的问题,却更不能理解严塘的意思。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严塘,和他对视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艾宝思忖半晌,才大致搞明白了严塘的意思。
“和一个生命相遇,本身就是很开心了的呀。”艾宝说。
他歪歪头,“大家活着的,存在着的,行走着的,思考着的,不就已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奇迹了吗?和每一个奇迹相遇,为什么不值得高兴呢?”
严塘愣了一下。
今天因为艾宝的到来,严塘拉开了总是紧闭的办公室窗帘。
阳光透进来的时候,严塘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办公室可以这么敞亮。
也可以这么有幸地,遇见一个又一个从他楼底下路过的奇迹。
这些奇迹可能正疲惫地为生计奔波,可能正满怀期待地送出有关将来的简历,也有可能正在人生的低谷,无所事事,四处游荡。
大概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他们某段或许看似一成不变、不值一提的生命片段中,正有人用纯粹欣赏的目光看待他们的存在,也用纯粹喜悦的心情高兴与他们的相遇。
严塘扭头又看向了窗外。
他放空大脑再看出去。
这时候,他发现,窗外的世界确实是热闹的。人和车交织,猫和虫在树影里隐匿,不同的命运,不同的道路,在这一刻,在严塘办公室的楼下巧合又必然地相遇。
“你是对的,宝宝。”严塘收回视线,缓缓地艾宝说。
艾宝笑了起来。
“那当然了的呀。”艾宝头顶的小卷毛翘了起来。
他白白的脸上显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气劲儿。
严塘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艾宝软乎乎的小圆脸。
于是,但凡是严塘工作了一段时间,喊艾宝一块来站在放松休息一会儿,他和艾宝就会站到窗台边。
他们一起看从窗台下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或者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