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小栗色兔子该上床睡觉了,
可是他紧紧地抓住
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不放。
——
过去的很多事情,对于严塘来说,已经变得模糊了。
如今他回想起来过去的种种,都感觉自己是隔着一块毛玻璃,窥看已经变冷的阳光。
人影朦胧,往事也不甚清晰。
都说回忆大多会变得美好,所有的痛苦都会虚幻,一丁点的愉悦,也能被放大到所有人都津津乐道。
但是严塘并不是。
过去这个词,严塘总是避而不谈。
倒也不是他觉得自己的过去、青春以及年少时代,有多痛苦多不堪多刻骨铭心。
只不过是他已经抛弃不要了罢了。
严塘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奔回家里。
在书店里遇见郭家屹的时候,严塘就当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直接转身就走。
他不是十七岁的严塘,郭家屹也不是十七岁的郭家屹,属于他们少年时代两人的携手狂奔,大笑着逃过父母、老师、学校的岁月,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今也不过是干涸的蚊子血,尴尬地在墙上,变成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而已。
但是郭家屹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他一路小跑着,穿过一排一排的书架,追着严塘的背影,追了出来。
郭家屹的身体一贯不是很好,已经开春了他还穿着一件有些厚的风衣。
风衣随着他的奔跑,衣角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严哥……你有收到我给你寄的信吗?”郭家屹站在严塘的车门口,喘气着问。
严塘回头看了一眼他。
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冷淡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郭家屹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他也想到了,也许是会这样的。
郭家屹有一双弯弯的笑眼。
当他面露那么一点点难过的时候,就和垂泪的梨花没什么两样,都是一般叫人心软。
“你有什么事情吗?”严塘问。
他看着郭家屹,眼里没什么其它的情感。
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像是在看一个互晓姓名,但是又无关紧要的人。
郭家屹连忙从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名片一样的东西,“我这次回国办了一个画展……”
他说着,把拿张小卡片又套进一个精致的小信封里,“严哥……你来看看吧……”
郭家屹把手里状似邀请函的东西递给严塘。
严塘垂眼看了看郭家屹手里的东西,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是以什么身份邀请我的?”严塘抬眼,淡淡地问他。
郭家屹盯着他。
他的眼闪了闪。
过了好一会儿,在严塘持续平静无波澜的目光下,他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是同学,老同学。”郭家屹说。
严塘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看得郭家屹移开自己的视线了,盯着路边其它停着的车,不再看着他了,严塘才伸手接过。
“谢谢。”严塘道谢道。
他没有明确表态自己去不去,随手把邀请函放进包里,也没看一眼。
严塘态度不冷不热,和他每一个以前的同学态度一样。
郭家屹抬起头,他凝望着严塘,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是严塘没再给他机会,直接绕开他,上车,发动汽车,走人。
徒留郭家屹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车驶远。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不少商铺已经亮起自己的招牌,车窗外红绿交织的灯光,快速地从严塘的眼里掠过。
郭家屹给他的那个邀请函一样的东西,正安分地呆在他的外套包里。
严塘没有把他拿出来的打算。
他一点也不想再和郭家屹也好,还是另外一个人也罢,有任何的联系。
如果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大概会觉得这种冥冥之中,多年以后的再相遇是一种缘分,一种命运的体现,心里多少会泛起些涟漪,总归要想点儿有的没的。
然而严塘并不是。
他在回到家之后,就像是彻底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和往常一般无二地把外套和公文包放好。
还有顺便接住扑过来的艾宝。
“严严呀!”艾宝高高兴兴地把自己挂在严塘身上。
严塘稳稳地抱住艾宝的屁屁。
“今天有好好吃中午饭吗?”严塘一边抱着艾宝,一边走向沙发。
“有的呀!”艾宝说。
他在严塘的怀里蹬蹬腿,跟在水边用脚踢水一样快活。
他今天穿了粉红小猪的毛茸茸连体衣。
严塘把艾宝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住了一大只软乎乎的宝宝猪。
张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看了看严塘和艾宝。
“严先生,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她说,“曾姐都还没走多久呢!”
“艾宝刚刚还在问我还有多久,你就回来了——没想到啊,这下一刻,你就直接打开家门了!”张阿姨掩嘴笑着打趣。
严塘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艾宝,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笑。
“最近没这么忙了,可以多陪陪艾宝了。”他说着,顺手摸摸艾宝的背。
现在艾宝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小圆脸埋在严塘身上不肯抬头。
严塘笑着拍了拍艾宝,“黏黏屁。”
他说。
严塘搂着艾宝在沙发上面坐下来。
艾宝坐在他怀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