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过呢?”严塘问。
他又问回前面的问题。
然而,这一点,艾宝也不太擅长。
“雨雨有自己的想法,我和它说,你不要下雨了!艾宝不要淋雨的!它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艾宝有些无奈地说。
他的小卷毛翘了翘。
“那我们可以在下雨天打一把伞吗?”严塘问。
艾宝摇了摇头,“打了伞又怎么样呢?”
他举起那只没有握住严塘的大手的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里,还是有雨在哗啦哗啦地下的呀,”艾宝仰起小脑袋看着严塘说,“就算是打了伞伞,穿了厚厚的雨衣和靴靴,雨也还是在下的呀。”
他说,“就算我们没被雨淋湿了,可是,雨还是在下的呀,难过还是在我们的心里慢慢地唱歌。”
“难过了,就是下雨了,不论我们在哪里,知不知道这场雨,有没有被弄得湿湿的,它已经发生了。”艾宝放下手说。
他靠在严塘的手臂上,有些无精打采的。
艾宝的心里,现在正下着一场持久的小雨。
这场下雨在下午的时候来过,现在夜晚了,悄然无声了,它又来拜访艾宝了。
它在艾宝的心里呼啦啦地下着。
或许这场晚上的雨,不仅仅是因为下午艾宝与新朋友告别引来的。
在细密的雨背后,也许有着一些往日艾宝都没办法捕捉的小伤痛。
譬如艾宝看见的窗台上死亡的粉蔷薇,它的手脚蜷缩着,在生命最后一刻,它蜷缩得像一颗种子,然后掉在了土里。
艾宝甚至连“拜拜啦”都还没来得及和它们说一句。
再比如,艾宝门口瞧见的树枝上一窝孤独的巢,它的住客早已匆匆离开,只留下没有翅膀的它。
于是它孤孤单单地在高处,一个人看着日月斗转。
艾宝每次出门和它说“你好呀”,它好像都听不见。
这些平日里看似细枝末节的小难过,在不被任何人察觉时,悄然堆积了起来,静默地形成了雨。
严塘也能理解艾宝所说的话。
有些时候,尽管人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难过,确实就已经发生了。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总是有笑脸常在,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好的人,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外套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也总是有着明明也没经历什么坎坷、生活顺利、事业有成,自己不理解,周围人也不理解原因的人,就这么被诊断患上了抑郁症。
其实都不过是因为难过已经发生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严塘想了好一会儿。
“不如我们请难过来作客吧。”严塘提议道。
这个提议完全不像是他说出来的,倒像是艾宝能考虑到的。
严塘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惊讶,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就说出这种话了。
艾宝的眼睛却亮了亮。
“对的呀,我们来请难过来作客吧!”他说,“它可以和我在一个空空的草地上面玩,它哗啦哗啦地下雨了呀,草草和我就一起呜啦呜啦地唱歌。”
“我们可以唱好多好多的歌。”艾宝很满意严塘的提议,小卷毛都翘了起来。
他颇为兴奋地补充道,“唱了歌,我们就坐在草地上一起吃芝麻糖!”
严塘听到芝麻糖挑了挑眉。
“那吃了芝麻糖,雨就不下了吗?”他问道。
艾宝点点头,理所应当地回答,“那当然了呀,芝麻糖多好吃的呀!雨张开嘴嘴,吧唧吧唧吃芝麻糖的时候,不就没时间哗啦啦地下雨了吗?”
艾宝说着,还吧唧了几下嘴巴,似乎自己的嘴里就含着一块芝麻糖。
严塘没说什么了,他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严塘打开花洒把艾宝提溜着洗干净,然后拿起浴巾,把艾宝打包好给抱了出去。
“严严,你要干什么的呀?”艾宝从厚厚的浴巾里挣脱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严塘。
他不知道为什么严塘忽然要刷刷地冲水,把他抱出浴缸了。
艾宝明明还想泡一会儿澡澡的。
严塘没解释什么。
他拿着艾宝的睡衣,还有一小盘芝麻糖走了过来。
“好了,现在醒着的宝宝吃几块芝麻糖,给梦里的雨也带两块吧。”严塘把一碟芝麻糖放在床头柜上。
“不过,吃完了要好好刷牙。”他补充说道。
艾宝哇了一声。
光溜溜的艾宝从浴巾里跳了出来扑到严塘身上。
“我最喜欢的就是严严啦!”艾宝准确地扑进严塘怀里。
他软乎乎的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了灿烂的高兴。
严塘稳稳地接住艾宝。
艾宝的头发上,有点洗发水清新自然的花草植物的味道。
他蹭来蹭去时,头发刮在严塘的脸上。
严塘能感觉到艾宝细密柔弱的丝发,从自己的脸上来回拂过。
一根一根的,细腻而清晰。
严塘稍微一低头,来自洗发水的花草味道,混合着艾宝的温软,弥漫在他的鼻尖。
他看着怀里因为几块芝麻糖就又高兴起来的艾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