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此时已经准备就寝。
她身上穿着一件家居的淡绯暗金流纱裙, 原本是蓬松的,但腰间系了一条软软的锻带, 不盈一握的腰肢便显了出来, 头发散落着,行礼垂首间, 便如瀑布般顺着颈边滑了下来。
这是她晚间沐浴后的日常打扮。
四年前赵允煊每日晚间回来时都是常见的, 或者那时他回来的太晚,她已经就寝......他甚至知道她里衣的样式,她的喜好一直都那样......而他习惯了, 便也是极喜欢的。
也不知为何就想得偏了去,此时他的鼻息间都好像已经闻到了她身上隐隐的馨香。
原本他只是得到她回来的消息, 按捺不住就是想过来看看她。
也是知道自己大张旗鼓满京城的宣布了她是自己的皇后这事做得太过霸道, 怕她若是从别处得知会恼了自己, 所以便急急的赶了过来想要亲口告诉她。
可现在人看到了,见到她这一副模样, 昔日的记忆和反反复复的相思一起涌来, 一时间根本就来不及细想, 已经本能的走上了前去, 哪里理会她这装模作样的行礼,就直接伸手拉了她,双手扣着就紧紧的锁在了怀中。
低头便闻到了她发端上的淡香,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觅觅”,便吻在了她的耳后。
阮觅:......
因为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她一时有些发懵。
还因为这一幕太过熟悉, 还勾起了旧时的许多记忆。
彼时他们成婚后便常是如此。
他很忙,很少回来,两人沟通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应该是很喜欢她的身子,经常回来尚未说一句话便就直接抱了她各种缠绵,好像总是要不够一般,磨得她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她摇了摇头,忙把那些旖旎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手肘抵着他的胸膛就想挣脱开,然后却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一会儿,觅觅,让我抱一会儿,我们再说话。”
声音低哑忍耐还有浓浓的克制和疼宠。
阮觅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来来回回的思量和最后的决定,便忍了慌乱,微微侧了脑袋任由他吻着,虽然全身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感觉到身后滚烫的身体,心跳快得都要跳出来,身体也不由得有些发软,靠拽着他的衣裳,才勉强支撑着忍了下来。
她低声唤道:“陛下。”
声音已然亦有些抖颤。
赵允煊只是一时情思翻涌克制不住。
他就这么锁着她,于他来说算是非常克制着,浅尝辄止的亲了一会儿,在失控之前听到她带着这样颤音的娇唤声,理智总算是寻回了些。他的拥抱松开了些,但那手却仍是不舍得放......而且,他这一停下,神思回来了些,却立时又是一阵的狂喜从心底又涌了上来。
因为她在他的怀中,软软的唤着他。
竟然再不是以前那样又抗拒又厌恶又冷漠的态度。
虽然在陵江的时候她的态度已经有些软化。
但却也不是现在这样,愿意接受他的拥抱,接受他的亲吻而毫不抗拒的。
“觅觅?”
他低眼看她已染上红晕的耳廓,侧脸脸颊,试探地唤道。
阮觅觉得他应该已经正常了些,便试着从他怀中挣脱了开来,这回赵允煊没有再拦她,只是眼睛一直紧锁着她,看她的动作。
阮觅气息还有些急,被他这样目光紧锁着也有些不自在,侧眼看到一旁桌案上的茶壶茶杯,便走了过去,取了杯子斟茶,她动作看似还算从容,但赵允煊看到她嫩葱般的小手握着白瓷杯,指尖却是在微微的发抖。
他笑了出来,心里愈加的发烫。
“陛下,您请坐下吧。”
阮觅被他看得难受,斟完茶就转头道。
她一向不喜欢他那样直挺挺的杵在她面前,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压力太盛,让人不适。
他无声的笑了下,应了声“好”,便走过去她身后,然后伸手从她手中取过杯子,一饮而尽。
阮觅:......
那是她自己给自己斟的。
好吧,她轻吸了口气,这都是小节。
阮觅退了两步,在桌案另一边的软椅上坐下,尽力自然一点,像是说着家常般,道:“陛下,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玄凌呢?”
赵允煊看她如此心情极好,不过......想到自己特意过来要说的事情却是不大好了。
他慢慢斟酌着用词,道:“玄凌在宫中。我是晚上才收到消息说你宿在了庄子上,所以就直接过来了......有些事情我想要跟你说,你说过,和你相关的事都让我不要瞒你的。”
阮觅听到他的语气,直觉不大好。
她侧头看他。
赵允煊被她的目光看得又是心热又是忐忑。
原先那股子宣告世界的得意劲这会儿已经全没了,只剩下懊恼,好不容易她肯再亲近他,这回说不定又得弄砸了。
他道:“前些日子北鹘三王子来我朝,他听了别人的挑唆,在朝堂上向朕求娶你......”
阮觅愕然......北鹘三王子在朝堂上求娶她?
他看着赵允煊的目光审视。
理智回笼,原先的那些什么羞恼慌乱已经半点不剩,脑子里想的是,所以陛下您又做了什么?
果然,赵允煊顿了顿就道,“朕总不能让你去和亲,当时也十分恼怒他竟然敢觊觎你,所以朕就当着大臣们的面说了......说你是朕已经定下的皇后。”
阮觅:......
她微张了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情实在有点难言。
当然,若是在去陵江府城前,在知道自己那些个梦可能有蹊跷之前,她可能会十分恼怒,恼怒他自作主张,擅自就决定了这样的事情,一如当初她不顾她的意愿,在朝堂上说他并未跟她和离一般。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她却委实生不出那么大的气性来了。
想要什么是要自己努力和争取的。
她以前是想要跟他划清界线,厌恶他,但那是因为她以为他对她只是见色起意骗婚,然后又害死了她和玄凌。
可现在每一条都打上了问号,很多事情就扯也扯不清了。
她按捺着自己心头复杂的情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晃了晃,想到自己的打算,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我不想这么快入宫。”
未知的时候才会忐忑。
赵允煊等着她的反应,看她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心放了下来,但听到她这句话,原先那些微妙的情绪又都消失了去,面上说不上沉,也没有黑,只是他就这样静着,空气都好像冷凝了下来。
阮觅只作不知,她转过头看他,挤了些笑容出来,道:“陛下,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回京,不会逼着我入宫的。”
她这样笑着,他想冷脸都冷不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吃她这一套。
“玄凌在宫中。”
他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