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像她的生死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似的。
阮觅微哂, 淡道:“我为何要开心?只要你自己不往我跟前凑,不来害我, 我就从未将你放在眼中过, 你的生死又和我何干?你要死了,我为何要开心?”
顾柔一愣, 她怔怔地盯着阮觅好一会儿才惨笑道:“是啊, 你是女主,我不过是个恶毒女配,你又怎么会理会我的身死?”
女主, 女配......又是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她以为她在看画本子吗?
阮觅觉得顾柔很古怪。
很多地方都古怪。
这也是上次赵允煊要处死顾柔之时,她要留下她的命, 并将她扔到城外派人监视她的原因。
从六年前她甫入南阳侯府, 一直到现在, 她回思顾柔的所行所为,总觉得其中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顾柔并不是心思多深的人。
最开始她见到她时, 她才十一岁, 性情明朗大方, 眼神真诚带着些好奇, 经常会有一些世家贵女很少会有的出格行为和想法,会很多奇巧的点子,也很喜欢跟她说沿海的事,说些风土人情,对人自有一种尊重,就是对下人也从没有过轻贱。
所以最开始顾柔接近她, 她才没有排斥,甚至称得上是喜欢了,所以便也没太留意,让她进入了自己生活中。
甚至她那时还觉得南阳侯夫人能养出这样的小姑娘来,心底必也不会差。
也才对南阳侯夫人少了很多防心。
后来她做的那些事,什么灾年时拿私房钱出来设棚施粥,号召大家募捐,救济灾民无数,战时卖自己的庄子购置棉花,雇佣灾民做冬衣捐赠给朝廷......这一桩桩,说是为了嫁给赵允煊铺路吧,那她一个小姑娘也想得到。
可最后她竟又轻易的在梁和兴那里出卖了赵允煊,出主意给梁和兴设局害他。
说她聪明她又天真愚蠢得让人无语。
说她蠢她却又有那么多的聪明点子......
阮觅静静看着顾柔,道:“你想见我,就是想说这些吗?”
顾柔闭了闭眼。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那眼泪流到脸上溃烂的地方,哪怕这两日她已经习惯了各种疼痛折磨,但此刻那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一阵哆嗦......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原本她还想着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哪怕是被阮觅逼在了城外,流落在这些灾民中。
可是她还是存在着侥幸的心理。
她甚至看上了韩城。
她知道现在大周其实就像是一个木架支成的空架子,四处都有潜在的敌人,只要一个边角遭到攻击,整个架子都可能轰榻。
而现在江南流民有十数万,这个韩城在流民中的威信就是领军的纪云都不能比的。
她原还有些幻想。
可是在染上了时疫,经了两天非人的折磨之后让她终于彻底没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也包括,在她无助地倒在这间脏乱混杂着各种屋子里之时,除了韩城那个平庸粗俗的下属刘卫过来探望过她之外,韩城连个影子都没曾出现过。
她混混沌沌时,脑中晃过赵允煊的眼神,韩城的眼神,他们的视线甚至从未在她身上驻留过。
只有那种轻飘飘的,冷漠甚至带着蔑视的眼神。
她只觉得冷。
又冷又无助,孤单而又绝望。
她想起了南阳侯府的温香暖衾。
她不想死。
就算不能嫁给赵允煊......以前是她脑子发了昏,才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一个眼里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而且他是皇帝,嫁给皇帝能有什么好?
就算她不嫁给他,她还是侯门贵女,御封的乡君,什么样的好日子不能过?
她以前真的是傻了。
她睁开眼看着阮觅,咬了咬牙,道:“二嫂,我错了,以前是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你看我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能不能求求你,若是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能不能过往不咎,救我,也放过我。”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吗?”
阮觅慢慢道。
顾柔死死地咬着唇,然后侧了脑袋把目光投向了阮觅身后的雪影。
“你先下去吧。”
阮觅道。
“是。”
雪影并没有犹豫,微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说吧。”
阮觅这才又看向顾柔道,“看看这些话值不值得你的一条命。”
“是关于你,关于你和陛下的。”
顾柔微喘了口气,看着阮觅,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和陛下的一切,包括你们的将来,你不想听吗?”
她不愿告诉她自己是从异世穿越来的。
虽然她怀疑阮觅也是穿越的。
但不管阮觅是不是,说自己是穿越的后面都可能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阮觅听言则是皱了皱眉。
又是梦。
她心中微惊,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嗤笑了一声,道:“不过就是个梦,你信口胡诌一通就想让我救你,还对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过往不咎,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顾柔抿了抿唇,道:“你不信我。”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对你来说,现在不过就如同蝼蚁一般,就算你救了我,将来你想要我的命,也随时都可以,但我告诉你的事情,”
她喘着气,慢慢道,“不仅是你和陛下的事情,还有当初你在南阳侯府之所以难产的真相......你既然那么针对我和我们南阳侯府,肯定是对当初你的难产还有身体一事有所怀疑了吧?你怀疑是我,或者我阿娘害的你?”
阮觅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看了顾柔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你可以说说看。不过,”
她轻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无半点笑意,道,“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待我回到京城,我自会查清楚的。就是你,我若是想要用手段让你说实话,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所以你并无什么谈判的砝码。”
“不过,你这一条命,我要不要意义也不大,所以你告诉我的事情对我来说若真的很有价值,我可以救你一命,不过,”
她的笑容再放大了些,也更冰冷了些,道,“你最好掂量好了再开口,因为,只要你跟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就算有一部分是真的,那我不单止可以救你,还能让你一直都生不如死,比现在还要痛苦难受千倍百倍。”
顾柔的脸上一阵的抖动。
她看着阮觅好一会儿,面色转换,最终像是力竭地躺在了床上,闭了眼睛,才慢慢道:“我说的都是我知道的事实。”
“我八岁的那年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原来二哥并非是父亲的庶子,他其实是先后娘娘唯一的嫡子......这些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但在我梦中,我阿娘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真是父亲的庶子,因为父亲对他的重视,所以就一直敌视他,处处为难他。”
“后来二哥娶了一个女子......应该就是你了,梦里的你一样是商户女,虽然出身低但嫁妆丰厚,而你知道的,我们侯府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内里并不富裕,所以阿娘后来就暗中使劲手段算计你的银钱......”
这和阮觅去到侯府的情况真是完全不相同。
但她没有出声,只由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