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御史真是高义。”
赵允煊一直神色冷淡, 此时却突然轻笑了一下。
他慢慢道,“不过, 不知余御史除了听说北鹘人野蛮冲动, 这位北鹘新国主‘好战嗜杀’,可知道这位北鹘的这位新国主手中有多少可用的兵马?又有多少粮草, 可维持这些兵马多少日的嚼用?他身边又有几员大将, 功夫如何,喜好如何,和我们北疆军相对, 谁更胜一筹?”
“还有他们屯兵我军北疆边境,屯的是哪一段边境, 地势如何, 该处我北疆军守将又是谁?两军相对, 我北疆军有几成胜算,最近能调过来的援兵又是在何处, 能调来多少?”
“还有, 孤刚刚说过, 多格杀侄谋逆夺位, 现在北鹘又有哪些其他的势力,占据了哪些地方,又各有多少兵马?各自的心思又如何?他们的对峙哪些可为我们所用,哪些又可能成为我们的劲敌?”
一句一句的质问,余伯韩起先还心有不服。
他又不是在北疆领兵作战的将领,他只是都察御史, 如何能知道这些,为何要知道这些?
可是随着赵允煊的声音愈来愈冷厉,他还是涨红了脸,又臊又慌又莫名心惊。
脑袋“嗡嗡”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这还没有完。
惊羞交加之中,他就听到赵允煊又道,“余御史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一颗畏战恐惧的心,就敢高声质疑孤的判断,臆定孤的判断是基于猜测。御史有监督百官之责,都察御史乃御史之首,孤只盼我们大周朝的其他御史,不要都如余御史,都只凭道听途说,未经任何调查,对战局一无所知,就因为害怕畏惧,就敢决议战事,胡言乱语,推公主和亲之余,更是做祸乱人心之事。”
这回余伯韩不是又臊又慌莫名心惊了。
他只吓得大汗淋漓,直接跪了下来,嘴巴抖了半天,才抖着声音道:“殿下,微臣知错。”
对战局一无所知,就敢在背后胡言乱语,一面推公主和亲,一面祸乱人心。
这样的罪名背下,别说是做官,在重武的大周,脊梁骨都能被人戳断。
他还如何做这监督百官的都察御史?
此时的温时正也同样是面如土色。
他听说过赵允煊战功卓著。
但他心底深处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在西北,那是魏家在给赵允煊造势,为他增添光环。
他还知道他为了个商户女忤逆皇帝,屡次拒绝皇帝的赐婚,终将一手好牌打乱,让皇帝对他不满甚至厌恶。
这样的人,再厉害也有个限度。
他能当上这个太子只是正巧皇帝病倒,正巧岑家谋逆被办,而这些勋贵世家一向不喜自己的外孙四皇子,认为他太过文弱,这才推了有战功,又名正言顺的赵允煊出来。
所以他其实心底并没有真的将赵允煊本人当成一个多么厉害的对手。
只是他是元后嫡子,占了名分。
只是他背后还有魏家,还有翼亲王,所以得了武将们,勋贵世家,一向古板只认正统的老宗室,老古板们的支持而已。
当然这些本已很难撼动。
否则皇帝那么厌恶他也不会被逼妥协,只能册封他为太子。
唯一能攻击的就是他本人烂泥扶不上墙。
可现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温时正只觉得身上寒一阵,紧一阵,一颗心只跌到地底。
只是没人理会他。
杨首辅激动得只差一点老泪纵横。
他就要致仕了。
他为官几十年,为首辅亦已有近十年。
他眼看着大周朝从繁荣昌盛一步步走向腐朽,外表完好的下面是一个个窟窿,他不是不心痛的。
只是君如此,他无能为力。
他在大皇子身上看不到希望,在四皇子身上更看不到希望。
所以在最后致仕之前,强硬的逼皇帝立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元后嫡子。
但毕竟只瞧了几个月,他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而现在,这一颗老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只是因为这位新任储君气势惊人,镇得住人。
或者看起来行事果断。
而是不管是云南之事,还是北鹘北疆之战局,那短短几句话,就能听到他对云南和北鹘北疆情势的掌控,信息的了解。
如果是西北,他在西北战场领兵对敌三年,对西北对西域西越了解也就罢了。
可那是云南和北疆。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就是现在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怕也是只能知道个皮毛罢了。
呵,是那人的心根本就不往那些地方去想。
他能想到的就是联姻,再放个官员过去平衡势力......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有勇有谋有大局有成算。
还有御下的手腕。
或许会再有什么未知的缺点。
但这却已经足以稳定大周的形势。
赵允煊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都察御史余伯韩。
他又看向了杨首辅。
就看到了他一脸的激动......他不知道他激动个啥,但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他道:“至于江南水患一事,孤已经有赈灾人选。不过,”
他的目光又从杨首辅的身上移到户部尚书王民和以及工部尚书厉建章身上,冷声道,“江南水患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