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晟一身玄色战袍,腰缠紫金玉带,脚踩麒麟靴,迎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长步而来。
他面若冰封,剑眉入鬓,墨瞳如夜,凌冽的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只随意一扫已然让人不寒而栗。
余小晚只看了一眼便撩下软帽缓步上前浅浅一福,她已然知晓这身子的优势在哪儿,刻意压软了声线,一副迎风就能倒的模样柔声道:“妾身给将军请安,将军万福。”
原主本就生的纤瘦羸弱,加之又是娇惯的大家千金,平日里就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如今再带上几分病容,那就更是惹人怜惜。
时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铮铮铁汉,自古英雄惜美人,时晟自然也不能免俗,见此光景,不由心头一软,对那罪魁祸首更添了许多憎恶。
他微微颌首,一贯冷情的脸上没有浮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那贱婢大逆不道毒害主母,我自不会姑息,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地上刚喘上一口气嘴唇微动依然昏迷不醒的茯苓。
“她还没死?!”他的声音陡然一高,没吓着余小晚,却吓得管事和那行刑的几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行刑的抖若塞糠,管事的还算沉稳,俯首拜道:“都怪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自请二十杖,求将军息怒!”
自请二十杖?!就他那一把老骨头,真受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余小晚一点也不想当白莲花,可眼下只能暂且装一回善人。
她垂下眼帘,当着满院仆役丫鬟的面,扶着喜儿抚摆便跪,“此事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许他们再打,将军若罚,便罚妾身一人吧。”
时晟拧眉,狭长的眸子渐渐暗下,他垂首望着地上的她,声音已然添上了几分淡漠疏离,“你这又是作甚?”
余小晚抬眸,一双秋瞳晕着水光,“妾身自知不该拂了将军的好意,是妾身不识抬举,妾身有罪。可妾身还是要斗胆,求将军饶过茯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这将军府,谁人不知时晟常年在军营,早已养成军令如山的性子,他出口的话无论对错,从未收回过,尤其还是对着个百无一用唯能生子的妇人。
和这时代大部分男子一样,时晟轻视女子,哪怕是他的正妻,也至多能得他几分怜惜罢了。
果然,时晟听罢,微微眯起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刚刚燃起的火把,却并未沾染丝毫暖色,反而更冷了几分,“为何?”
余小晚咬紧下唇,略一迟疑,垂首又是一拜,“妾身只是不想担上主母仗势欺辱小妾的罪名。”
这话一听便是假的,换到哪里去说,小妾毒害主母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更何况下令杖毙的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嚼舌根?
这点道理莫说时晟,就是整日待在府里知之甚少的喜儿也是懂的。
没人明白余小晚为何要说这种明显一戳就破的谎言,将军为她出头,她却一再推脱,这不是明晃晃打将军的脸?
别看将军平日里鲜少动怒,可若有人敢挑衅他的威严,那因一句乱嚼舌根的小话被乱棍打死的门房,还有偷偷将将军饮食起居透露给公主府被上了七十八道私刑的前内院管事,就是那人未来的下场!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揣测着时晟此番会如何震怒!
然而古怪的是,时晟很冷静,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冷静,慢说震怒,甚至连一丝不悦的迹象都没有,只那么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余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