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父趁了空隙,猛地将她与小仙狐送出擎天塔。
可师父父却并未出来。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仙狐,跌坐地上,等了又等,实在等不下去了,心慌意乱地起身跑去九重天。
她上不去第九层,只能找尚心仙尊,他似乎是整个九重天除帝尊外最厉害的。
“帮帮师父父,他,他被困在擎天塔,到现在都还没……”
不等她说完,尚心仙尊立时飞了传讯灵符联络了晔昊帝尊。
四位帝尊很快赶去了擎天塔,她守在塔外等了又等,等到小仙狐醒了,他们没出来,等到满九重天都得了消息跑过来,他们还没出来。
有人在人群窃窃私语:“那仙娥是何人?为何竟看不透她的仙阶?”
“是啊,那是谁?这般花容月貌,若是见过不该忘记才是。”
“果然貌美,比之九重天第一美仙尚月仙尊还要美上许多!”
“她是何人?”
“何人?”
“是何人?”
九重天以下,根本无人能看出她的真身。
尚月仙尊专注于擎天塔,听了议论,这才蹙眉望向她。
没认出她来,也没认出她怀中脱胎换骨的小仙狐。
“尚危仙,开天眼探探她是何方神圣?”
尚危仙尊双指并拢带着微芒划过双眼,“尚日仙尊!她是尚日仙尊!”
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刚刚好传入众人耳朵。
“什么?!那只乌鸦?”
“这是幻化之术?”
“不!不是!这……这是化形,她化形了!”
化形?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好似确实比平日幻化的虚像真实许多。
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化形了?
小仙狐窝在她怀里,抬眸蹭了蹭她,妖冶的金眸倒映着她的面容,美丽又陌生。
螓首蛾眉,琼鼻樱唇,一双彼岸花般猩红的眼眸,映着红裙猎猎,熠熠如火。
这是她吗?
真的……
是她吗?
“咕咕。”(你果然是这九重天上下最最好看的。)
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狐狸毛,换来带着倒刺的舌头扫过她的脸颊,还有压低了嗓音的安慰。
“咕咕。”(你师父父一定会没事的,我能感觉得到。)
话音未落。
轰隆!
塔中突然飞出几道身影。
缪落帝尊身负重伤,靠着晔昊帝尊重重落在地上。
师父父随后也被两帝尊架着出来,腥血顺着脚尖滴答一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
师父父看到了她,勉强按住要带他回九重天的帝尊们,看着她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艰难抬首,费尽气力,只挤出两字。
“回……家……”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蜂拥而至,她想抱抱师父父,可他伤得太重了,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举着无处安放的小手,傻了一般哽咽着。
“回……回家……鸦儿这就跟师父父……回家……”
师父父伤得很重,真的真的很重。
她第一次知道,不死不灭不代表不会受伤,也知道了元神于一个仙者来说真真儿是比命都重要!
所有成仙者,除了三魂七魄之外,还有元神镇守,魂飞魄散不要紧,只要元神还在,没有哪个仙者会傻到自损元神。
尤其是归元界帝尊,除非自毁,他们的元神不死不灭。
这是多少仙者穷尽生死所追求的。
可换而言之,一旦自损,便等同于放弃不死不灭,彻底修复之前,一旦遭遇变故,也会如普通仙者一般灰飞烟灭!
晔昊帝尊说,小仙狐是被她的炙阳之焱瞬间碳化的,它肉身死于妖雪寒冻,神魂却灭于她的炙阳之焱。
只是她刚刚解开上古封印,仙力还不稳,这才保留了一丝小仙狐的神魂碎片在塔里,可随时都会消散。
不得已师父父只能赶在它彻底消散之前,在那般危险的塔中迅速聚魂。
晔昊帝尊还说,若非师父父自损元神,还抽了仙骨,完全可以毫发无损带她离开。
师父父为了救小仙狐居然做了这种傻事!
或者说,是为了她……
她没心思打听什么上古封印,她只担心师父父。
帝尊们都受了伤,可都不如师父父严重,除却自顾不暇的缪落帝尊,其他三帝都帮师父父输送仙力疗伤,连尚心仙尊都来尽了绵薄之力。
其实不止尚心仙尊,尚月,尚危,尚昂……几位宫主都想助师父父疗伤,除却尚心仙尊,都被晔昊帝尊拒绝了。
他们灵力太浅,杯水车薪而已,还不如留着敦实自己的根基。
日以继夜的疗伤,各色仙草丹药轮番服用着,月余之后,师父父终于醒了。
可顾不得同师父父说上两句话,帝尊们就催促师父父闭关疗伤,他的伤情不容拖延,何时元神复原,何时再出关,怎么算,起码也得十万八万年。
师父父受伤过重,推算不出究竟是何人害她。
几位帝尊再三保证,定会揪出背后主谋,让师父父安心。
临闭关那夜,师父父将她唤到榻边,嘱咐了许多,最要紧的还是那一句。
“切记,万不可再去一重天!”
她举双手保证,“打死不去!”
师父父病殃殃靠在榻边,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冰蓝的眸子仿佛也淡了许多,只有那唇因刚喝了温热的药,沁着薄红,不薄不厚不艳不黯,好看的紧。
她似乎有些明白小仙狐夸赞她好看的心思,不管师父父变成怎样,在她眼中他都是这九重天上下最最好看的师父父。
“此次闭关,少不过八万年,有些事还是告知你为好。”
师父父说她是开天辟地早已绝迹的上古神兽——三足金乌,万万年前,三界震荡,混沌颠倒,十日同升,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几乎都成死地。
为保世间安宁,身为阳冕帝尊的她自损元神,逼落九日,这才剩得一日东升西落。
而她也因元神耗损过重,几乎灰飞烟灭,为求自保,她自封残魂,坠入凡间,借着轮回吸收尘世之力,缓慢修复。
那时,师父父还不是帝尊,甚至连仙门都尚未踏入,只是万千世界里一普通修道之人。
如今,万万年过去,她的元神依然尚未修复完全,可封印却被一道天雷劈出缝隙,这才飞升上了九重天。
师父父还说,如今知晓她身世的只有五位帝尊,她重回归元界前,还是暂且保密为好。
这个她是能理解的,师父父曾专门讲解过上古神兽,三足金乌便是其中之一。
若不踏入归元界位列帝尊,只怕会被有心人捉去签了主仆血契,从此沦为召唤兽。
师父父平日话不多,可那夜千叮咛万嘱咐,只怕是把几万年的话都说完了。
“绝不可再去一重天!”
“绝不可告诉任何人你的真身是三足金乌!”
最末,师父父突然噤了声,隔了许久才淡淡问她。
“你可愿助为师一臂之力?”
“愿!”
“若是要牺牲极为重要之物呢?”
“师父父比这世间所有都重要!比鸦儿都重要!”
她跪趴在塌边,抱着师父父的手贴在脸旁,师父父的手冰凉凉的,凉的她心里酸酸涩涩。
“师父父让鸦儿做什么,鸦儿都愿意。”
“那……”师父父顿了下,冰眸迎着跳动的玲珑火逸动着点点薄光。
“那什么?”
话音未落,眼前一黯,师父父突然探身过来,轻吻上她的唇。
那夜,她睡在了师父父房里,师父父本是亲吻着她的,还褪去了她的衣裙,却突然滞住了,撩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师父父?”她扑闪着绯眸茫然地望着他。
师父父的冰眸隐约颤了颤,低头又吻了吻她嫣红的唇角。
“这已够了,足够了,还是……留给你吧。”
她没明白师父父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师父父已搂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
“睡吧。”
靠在师父父胸膛,听着那么近的心跳,还有拂在耳畔的清浅呼吸,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晨起,师父父唤醒她,没有用仙法,而是亲手帮她穿衣梳妆,送她出了房门,斑驳的霞光落在他的脸上,冰蓝的眸子仿佛都带上几丝暖色。
师父父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发,闭上眼,长睫微颤,说了最后一句。
“从今往后,只是师徒,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问,帝尊们来了,他们鱼贯而入,晔昊帝尊侧身而过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片刻,房内传来师父父痛苦的低吟,她心急如焚,想进去却被屏障弹了回来。
“师父父!师父父!”
痛苦声持续了很久,待她回过神来,满脸湿漉。
师父父到底怎么了?她不晓得,可她突然很难受,难以言喻的难受,好像有谁在拼命撕扯她的心脏。
终于,师父父没了声音,殿门大开,晔昊帝尊走了出来,指尖多了一只萤光闪闪的白蝶。
“你师尊闭关这几万年,便由它来护你吧。”
她亦步亦趋送师父父去闭关,不敢流泪,怕师父父担心,强忍着,憋得两眼通红。
“师父父,你,你早些出来……”
师父父回头望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漠疏离。
“这般称呼成何体统?唤为师师尊。”
她愣住,唤了近千年师父父,师父父从未说过什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虽然委屈,可她不想惹师父父不高兴,忍着眼泪唤了声:“师尊。”
师父父头也不回的进入洞府,水波荡漾的结界将他们师徒彻底隔绝。
望着师父父离去的背影,她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
白蝶轻盈飞过,撒下点点星尘,落在她的睫尖,亲吻她的泪。
这是师父父留给她的白蝶,是师父父留下的……
泪水越发汹涌。
四帝尊都有伤,忙完了越清帝尊,又帮着伤情略轻的缪落帝尊渡仙气,不久,缪落帝尊也闭关了。
晔昊帝尊伤的最轻,打发了剩余两帝也都去闭关个千八百年调息养神,他这才开始着手调查凶手。
晔昊帝尊推演之术虽不及越清帝尊,却也是九重天数得上的,可他推来演去,幕后之人始终查不真切,如隔雾看花隔云探月。
他只得从那抓了她丢进擎天塔的小仙问起。
可那小仙却失踪了。
九重天上下遍寻不着。
晔昊帝尊着尚女仙尊施了招魂术,依然无果。
那小仙已不在三界中脱离五行外。
换而言之,灰飞烟灭。
沿着推演之术一重重追查下去,一无所获,所有牵连小仙,悉数神魂俱灭。
何人如此恶毒?
一时间,九重天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怀疑魔界细作混了进来。
这些,她都不知晓,她只潜心修炼着师父父丢给她的法诀,只望有朝一日,师父父出关能给他惊喜。
白蝶始终陪在她身侧,千年如一日。
没有师父父在身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除了修炼,她偶尔也会去三重天寻小仙狐玩,有师父父的白蝶在,她可以自由上下九重天第九层。
小仙狐得了越清帝尊的元神仙骨,真真儿是脱胎换骨,生生长出九条狐尾,短短千年便修炼至了三重天。
只是那代表荣耀的九尾它一条也未用,全都隐匿起来,依然用她幻化的那拙劣蝶尾。
一见面,小仙狐便扑上来舔啊舔,那带着倒刺的舌头刮在脸上痒痒的。
“呵呵哈哈,好痒,够了不要了。”
“你说的,待你化形之后让我舔个够的,忘了吗?”
小仙狐如今再也不用咕咕咕了。
“可是真的好痒,对了,你修炼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化形?”
九尾狐族艳名远播,尾巴越多,化形便越魅惑人心,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世间真的有比师父父更好看的人吗?
便是有,师父父在她心目中也是最最好看的。
她就是好奇。
小仙狐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你想看我化形?”
“自然是想。”
“我若化形,你可愿与我结为仙侣?”
“仙侣?”她有些茫然,“可我不是狐族啊?”
在这上下九重天,她所见过的仙侣大都是同族的,同族双修才能更为精进。
“我结仙侣不是为了修炼,是因着我心悦你,想同你千百万年的走下去,当年我不能修炼,弱小无能,保护不得你,自然不敢同你说起,如今我能修炼了,可也才区区三重天,不知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可我还是不能同你结为仙侣。”
“为何?为了你师尊?”
“我……我也不晓得……”
小仙狐苦笑一声,金眸微黯,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白蝶飞舞在一人一狐间,忽高忽低,星尘点点。
“无妨的,我有千百万年可以等,等你想明白你对越清帝尊究竟是孺慕之思,亦或是旁的。”
她对师父父……不是孺慕之思吗?
不是吗?
她仿佛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小仙狐走后,她突然好想好想师父父,想他如霜的白衣,带着微芒的长睫,不薄不厚好看的唇,还有他温凉的体温,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点了点停在枕边的白蝶,“若是你能变作师父父该有多好?我好想我师父父。”
白蝶晕着微光,翕动着翅膀,寂静无声。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里白蝶当真变做了师父父,与她交颈悱恻,痴缠到天亮。
第二日醒来,白蝶依然停在枕边,只是蝶翼黯淡了许多。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梦,梦里她与师父父酱酱酿酿,同那日在潭边与幻化人形的小仙狐所做的有何区别?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本想去问问小仙狐,可想到当日在潭边它也是茫茫然,大抵也是不懂吧。
晔昊帝尊总是冷冰冰,她有些怕,思来想去只能去问尚危仙尊。
尚危仙尊听了她的梦境,弯弯的月牙眼变成了铜铃。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帝尊的主意!”
看她一脸懵然,尚危仙尊这才无奈道:“人世间男欢女爱便是仙界双修,换而言之,唯有心悦一人,方才想同他行琴瑟之礼。”
“何为琴瑟之礼?”
“便是你梦中那般。”
“尚危仙尊也想同尚月仙尊行琴瑟之礼吗?”
尚危仙尊瞬间红了脸,“好心说于你听,你倒调侃起我,我还有事,告辞告辞。”
自那夜后,白蝶翅羽上的星尘暗淡了多日,她也再没做过那旖旎之梦。
不过,她似乎想明白了,她对师父父并非孺慕之思,她……她……
她好像……
好像真的……
她在榻上滚来滚去,莫名羞红了脸。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等……等师父父出关了,偷偷告诉他好不好?
他会不高兴吗?还是会笑着摸摸她的头?
对了,师父父从来都不笑的……
不知不觉又过百年,师父父闭关一千一百年了,两位帝尊纷纷出关,同晔昊帝尊一同去往魔界调查当日害她入塔一事。
这日,她正在崖边修炼,小仙狐传来灵符。
【抓了肥鸡,速来饕餮。】
好久没吃鸡了,她飞身下了涯。
火裙冶艳,绯眸晕媚,还有那红艳艳的唇,注定了她不像个脱尘出世的缥缈仙子,倒更像是祸乱天下的狐精。
每每她下去寻小仙狐,总有些小仙们远远尾随,不敢上前打扰,只求多看两眼。
“鸦儿,这里,在这里!”
她回眸望去,见到小仙狐在不远处河岸,不由浮出一抹笑意。
尾随诸人瞬间腿软脚软。
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真儿是能要了仙命。
如今,除了天生柠檬精的,大多数仙者已不会再讥讽她是只破乌鸦,只会感叹:不愧是越清帝尊钦点的徒弟,才貌双全呐!
小仙狐不仅叼了从一重天捉来的肥鸡,还捕了肥鱼,一个仙法,直接变熟的,你一半我一半,吃的不亦说乎。
尾随者不禁感叹,尚日仙尊真能吃!
不过吃鸡的样子也好美。
果然一美遮千丑。
小仙们正远远的赏美人调剂枯燥的修炼日子,突然一道传讯灵符自天而落!
【阳冕之力不稳,请宫主速来!】
她是尚日宫宫主,每年都会到第八层查探自一重天重重递上的阳冕之力,这是维持日星运转的根本。
千年来,从未出过问题。
她赶紧起身,小仙狐咬住她的裙摆。
“带我一起。”
她有些为难,“可能不太方便。”
小仙狐金眸坚定,火红的皮毛随风浮摇,“许是脱胎换骨,我承袭了些许越清帝尊的推演之能,数日前推演出你有大难,我不放心。”
原来如此,难怪从不轻易打扰她的它,突然唤她下来吃鸡。
“不是我不带你,是怕遇见尚危仙尊,他有天眼,万一看出你仙骨元神有异,对你总是不好的。”
这可是越清帝尊的元神仙骨,被小神小仙知晓,不知得妒忌成什么样儿,届时只怕小仙狐的日子不会太平了,万一再有个什么不测……
她决计不想看到那样。
“可是……”
她戳了戳它尖尖的耳朵,绯瞳含笑,“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寻你,等下我们一起喝琼浆仙酒。”
不给小仙狐再反驳的机会,她驾着祥云回了九重天第八层。
第八层一片混乱,不止尚日宫的阳冕之力倾泻四溢,尚危,尚心,尚昂……其他宫均有不同程度的倾泻。
各宫乱作一团,封住了第八层漏洞,再转到第七层,继续封补,然后第六层,再之后八重天,七重天……
直到封补了二重天,阳冕之力依然在不断减少。
还有漏洞!
看来,一重天也有。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封补各重天已耗时大半日,世间已大半年日月无光,这可不单单一个世界,是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全受波及!
各世界颗粒无收,饥荒遍野,已有不少蛮荒之地易子而食!
她第一次觉出肩头重担,这可是师父父的星界,绝不能毁在她手中!
可师父父闭关前再三叮嘱,绝不能去一重天!
两个绝不能,怎么选?
她一咬牙,开了天镜,令九重天第七层仙者下去查漏补缺,她借天镜实时跟随。
很快,漏洞被发现,竟是因擎天塔造成了的!
擎天塔封印不稳,隐约有了迸裂迹象,这才震裂了各宫结界。
漏洞好补,可擎天塔又当如何处理?
三帝尊去了魔界,音讯全无,越清帝尊与缪落帝尊又在闭关,眼看封印不断迸裂,要不了多久,擎天塔裂,满塔的凶兽邪魔放出,莫说九重天,只怕整个三界都要成为炼狱!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成了无头苍蝇,只能仰仗各位宫主。
尚心仙尊威望最高,一声令下,无论仙阶高低,齐聚擎天塔前,共同加固封印!
作为三十宫之首,她理该首当其冲。
可,可师父父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去一重天,她……
“什么?你不去?!”尚月仙尊第一个不干,“大难当头,你受越清帝尊那么多宠爱,居然敢临阵退缩!”
尚危仙尊也不能理解,“便是你仙法尚不娴熟,可贵在仙力醇厚,你一人便能顶得整个一重天到七重天所有仙者之力,你若不去,实在……”
尚昂仙尊冷哼一声,“不去便不去,少了她一人,难不成还不行了?”
时间紧迫,顾不得多言,尚心仙尊一言不发,蹙眉瞪了她一眼,带领众人齐齐下了九重天。
她一人守在第八层,看着水镜那头千百万光痕灵芒施向黑沉沉的擎天塔,心乱如麻。
咻咻!
一道灵符传了过来。
【我寻不到你,你在何处?】
是小仙狐。
她赶紧回了灵符。
【你在哪儿?】
【一重天。】
【去二重天,我去寻你。】
可她根本没来得及去二重天,尚月仙尊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去上归元界唤两位帝尊出关!擎天塔就要撑不住了!”
她看了眼天镜,明明暂时控制了局面,也去联络三帝尊了,为何非要打扰养伤的两位帝尊?
“不去。”
“不去?!”
尚月仙尊瞬间变了脸,突然一个反手,银鞭寒芒乍现,只抽向她的脖颈!
啪!
凌空一声鞭响,白蝶陡然挡在她身前,星光爆裂,祭起莹白弧罩护住了她。
“呵!哪里来的小畜生,敢挡本尊?!”
尚月仙尊并未认出它是越清帝尊之物,几番争斗,竟打不过区区一只蝶,不由气得跺脚。
“尚危!快来救我!”
尚危仙尊还在一重天加固封印,接了灵符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尚月仙尊嘴角沁血,从未有过的狼狈,“那孽畜伤了我,快助我打散它的元神!”
尚危仙尊心疼尚月仙尊,与白蝶缠斗一起,白蝶本就用了太多仙力,再斗尚危仙尊明显有些体力不济。
她突然意识到,师父父的白蝶并非无敌,她不能再这么呆看着!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区区一团小雨云追得满一重天跑的蠢乌鸦了,也决计不会看着师父父送她的白蝶平白被人欺辱!
不过一个意念,浓醇的上古仙力瞬间涌满全身,烈焰陡燃,金光乍现!
赤红的双眸跳动着赤炎,如烈日当空,万物不能直视!
她可是三足金乌!太阳本身便是她万万年前所创!
莫说区区危宿,便是她太阴月神又如何?漫天星辰哪个不是借了她的光?
尚月仙尊惨叫一声捂住了眼,尚危仙尊也只能勉强靠天眼探路,搂着尚月仙尊不断后撤。
“你,你不是乌鸦,你……”
不等尚危仙尊说完,她陡然想起师父父叮咛,不得泄露身份。
赶紧收了烈日金光,“你们走吧,我决计不会打扰师父父的。”
尚危仙尊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尚月仙尊匆匆离开。
不等松口气,突然天摇地动!
她赶紧祭出天镜探看。
尚月仙尚危仙的突然撤离,让原本勉强维持的封印骤然薄弱,塔内邪魔凶神齐力反击,眼看封印便要撑不住了!
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轰隆!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那个方向……
难道是……
师父父提前出关了?!
不止越清帝尊,缪落帝尊也出关了,两帝尊察觉出不妥,纷纷出关赶至擎天塔。
帝尊驾临,光芒万丈,塔身瞬间稳住!
众人松了口气。
可塔身是稳了,结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修复,刚刚修复便会迸裂,显然是塔内出了问题,若不进去修复,只单单靠仙力维持,早晚都有枯竭之时。
缪落帝尊趁喘息之机迅速联络了晔昊帝尊他们。
他们被困魔界,正与魔尊缠斗,一时杀不出重围,只能他们先想法子。
趁着仙力还没耗用太多,越清帝尊当机立断,让各宫助缪落仙尊稳固封印,他入塔查出症结所在。
缪落帝尊喊道:“还是我去吧!我伤的没你重!况且,我元神无碍!”
越清帝尊那最少八万年才能修复的重伤,区区千余年如何能恢复?
缪落帝尊说的极对,即便他武斗推演皆不如越清帝尊,可至少元神是完整的,起码不必担忧神魂俱灭。
可不灭不代表不会被困,要知道,那些凶神邪魔之所以被困在此,就是因着元神不灭,杀不死,只能困。
若缪落帝尊困在塔里,岂不是要被那些凶神邪魔折磨的生不如死?
越清帝尊并不给缪落帝尊机会,一言不发,径直飞入塔中。
“师,师父父!!!”
九重天的她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就想跑去擎天塔。
可刚跑两步,白蝶忽扇着莹白蝶羽,挡住了她的路。
蝶尾逸散的点点星尘,让她缓缓平静下来。
师父父的叮咛绝不能忘。
不能去。
她最终只跑去了二重天,抱着小仙狐盯着天镜,好像除了师父父,只有小仙狐柔软温热的皮毛,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幸而师父父并未去太久,很快便从塔里出来,又用了最后一丝仙力,彻底封印了擎天塔。
塔安稳了,众人彻底松了口气,不等笑容挂在脸上,师父父突然七窍暴血,摇晃了一下,昏厥在地。
缪落帝尊赶紧抱起他想回九重天。
尚女仙尊,整个九重天最好的丹修,却拦住了去路。
“越清帝尊元神重创,仙力枯竭,若乍然上了灵气满溢的九重天,只怕如冻极泡了热泉,瞬息便会骨碎神离!”
原本就元神有创重伤未愈的越清帝尊,这次真真儿是濒临神散边缘,绝不能轻举妄动。
一重天尚日宫立时腾出殿宇,安置越清帝尊养伤。
她在二重天看着,急得团团转,几次想飞身下了一重天守在师父父身边,可想起师父父叮嘱,终还是却了步。
小仙狐不解,“为何不能下一重天?”
“师父父叮嘱的,绝不能下。”
“那必是越清帝尊推演出不测,听帝尊的准没错。”
话是如此,可挡不住她忧心,水镜照不进缪落帝尊设的结界,看不到师父父。
去问其他宫主,各个对她嗤之以鼻。
满九重天都在斥骂她。
“亏得越清帝尊那般疼宠她,连归元界都随得她住,她竟连看都不去看看自个儿师尊!”
“这般孽徒,真真儿是该逐出师门!”
“逐出怎么够?自当清理门户,打她个魂飞魄散元神尽消!”
小仙狐听不过,要求理论,被她拦住。
满九重天那么多张嘴,它区区一只三重天的仙狐,又能说得过几张?
她担心师父父,日日垂泪,白蝶停在她的睫尖,小仙狐帮她舔掉泪痕,有它们相伴自是好了许多,可她依然伤心。
师父父,鸦儿好想去看看你,好想守在你身边。
师父父……
日子一日日过去,三帝尊始终不见回转,越清帝尊重伤昏迷,缪落帝尊拖着未愈伤躯勉强帮他疗伤,尚女仙尊辅佐在侧。
众仙都嗅出了弥天阴谋的味道。
自她被丢进擎天塔,似乎便是开端。
擎天塔的结界可是五帝尊共同结下的,谁人能这般轻易撕开口子丢她进去?
还有这好端端的擎天塔为何突然封印迸裂?
三帝尊又为何突然去魔界调查,可是查出了什么?
最要紧的是,便是魔界有魔尊长老,三帝尊连满塔凶神邪魔都能封印,又怎会被区区修炼百十万年的魔尊拖住?
这其中必然有人动了手脚。
一时间,九重天上下人心惶惶。
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她只担心着师父父。
没人肯告诉她师父父如何了,她便只能守着天镜,盯着师父父的殿门,哪怕看不到里面,看着殿门也是好的。
小仙狐也不修炼,日日陪着她,用带着倒刺的柔软的舌舔干她的眼泪,用红火火软乎乎的皮毛温暖她冷冰冰的小手。
她实在不想让小仙狐再继续这般担心,强打精神道:“我想吃鱼。”
“我去抓!”
小仙狐匆匆去了一重天,她探指,白蝶忽扇蝶羽落在她的指尖,星尘纷落。
“你帮我去看看师父父可好?”
蝶羽微微翕动,却并未离开。
除了守在她身侧,它不会去任何地方。
她微叹,抬眸继续望着天镜。
不过就少看了这么两眼,镜中不知何时殿门大开,师父父独自一人浑身是血爬了出来!
她猛地站了起来!
“师父父!!!”
殿中到处飞绕着黑影邪祟,师父父突然被扑倒,拖着拖出了天镜之外!
她刚想调转方向,追随查看。
啪!
天镜裂了。
她脑中也炸了!疯了一般直飞去了一重天!
白蝶拼命设下屏障拦她,她一一击破。
“别拦我!我要去找师父父!”
白蝶像是听不到似的,一层层屏障挡在她面前。
她心急如焚,一道金光将它击倒在一旁,瞬间跃到一重天。
一路直入尚日宫,宫中尸横遍野,师父父不见踪迹。
尚月仙尊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本尊知晓你师尊在何处,不过……”
她猛然回头,“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签了血契,认本尊为主,本尊方能带你去。”
她可是三足金乌!是日神!区区一月神算得什么?!
她再也顾不得隐瞒真身,一个挥手,尚月仙横摔出去,咳了满嘴的血。
“师父父在何处?!不说便捏碎你的元神!”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拽出她的元神,掐在脖颈。
“说!!!”
尚月仙拼命挣扎,元神几近消散,却依然不肯说。
“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等你师尊被邪祟吞噬烟消云散吧!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师父父元神重创,经不起丁点折腾!
她银牙咬碎,却终究不敢拿师父父的性命做赌,狠狠甩开了尚月仙。
尚月仙元神归位,虚弱地瘫在地上吃吃笑着。
“你可快些考虑,再晚会儿,便是寻到你师尊,只怕也来不及从那邪祟口中挖出。”
不,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不能上了尚月仙的当!
脑中乱作一团,尚月仙趁机祭出了天镜给她看。
镜中师父父被邪祟缠紧,浑身暴血,眼看便要灰飞烟灭!
嘣!
最后一根理智之弦也断了!
“我签!我签血契!可你又如何保证一定让我去救师父父?”
尚月仙冷冷笑道:“九重天上下何人不知本尊心仪越清帝尊已久,我怎会眼睁睁看着心仪之人死掉!快点!不然真没得救了!”
她一咬牙,以指代刃,唰的划破指肚!
猩血飞溅,契约法诀也随之念念出口。
血契订立。
从此九重天再没了尚日仙尊,只有尚月仙尊的召唤神兽。
“哈哈哈!成了!成了!”
随着尚月仙得意的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