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余小晚一头栽进了洞中湖。
她有点懵。
真懵。
她搞不懂自个儿这是怎么了?
她正追着一只鱼儿, 故意拍动翅膀吓唬它玩,谁知就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心痛如绞,就栽了下去。
幸好只是一瞬间。
她扑棱了两下翅膀,成功自救, 翅膀防水,鸟头却不,湿漉漉的毛塌陷下去,简直……丑哭了。
她记得小时候没这么丑的啊, 分明小小一团,灰白的绒毛,虽然土肥圆,可好歹萌萌哒, 怎的越长越锉?
没错, 她已认出了这只肥乌鸦究竟是哪根葱了, 就凭它肚子上那多出的一块硬梆梆的凸起,明显与小呼呼肚子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稍微长长了些。
千算万算, 她还真没算到有朝一日她会穿到了小呼呼身上。
她来了, 那小呼呼岂不是……挂了?
有点儿难过。
算了算了,挂了也是好事, 再投胎说不得就投成人了呢?
之前还一直惦记着它,想说它失踪了, 没曾想, 竟是跑来跟行尘大师混了, 不愧是她养的鸟儿,有眼光!
抖了抖鸟身,水珠溅在草叶啪唦作响,小兔叽蹦跳着钻出草丛,本想蹭巴蹭巴她撒撒娇,一见她满身湿漉漉,立马退避三舍,转头就走。
这死兔叽成精了吗?
居然敢嫌弃她!
她忿忿然追上去,拍打着翅膀故意在它头顶徘徊,水珠溅得它背上东一点西一点,绒毛沾水就塌陷,好笑的紧。
小兔叽耷拉着耳朵窜进草丛不见了,她这才拍着翅膀选了处漏着石缝阳光的草皮,肚皮朝天,躺着晒毛。
行尘大师就在离她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泡泉,鸟的二十步,灰发一半沉浮在水中,一半散在岸边草地,有那么几缕蹭到她的小爪子,痒痒的。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侧脸,清修的眉,雾峰的鼻,如玉的下巴紧挨着颠倒众生的唇。
嗯……赏心悦目。
她这可不是在耍女流|氓。
泡泉是日常,每日两次,她早就习惯了,已不会再刻意避开,该怎么飞就怎么玩儿,便是瞟见了大师深陷的锁骨,漂亮的肩线,或是水波荡漾下好看到爆的……这里那里,她也能十分坦然的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
横竖大师都不在意,她一只鸟儿还矫情个什么?
纯欣赏,真哒!
再说,还有里裤不是?能看的其实很有限啊。
晒着毛,翻开系统,无聊无聊,找本小说瞄瞄好了。
说是翻小说,视线却不自觉瞟到了右上角的总积分。
【总积分:6499000】
耶律越的sss隐藏任务……完成了。
早完成了,差不多十年了。
她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毫无预兆就蹦出个提示框,耶律越的黑化值疯狂骤减,一路飚到-100,虽然再往下显示不出来了,可那-100一直在抖,显然还在减着,任务就那么莫名其妙完成了。
说起这个,方才那莫名其妙的头晕目眩是怎么回事?
感觉心还有点慌。
奇怪……
难道是言儿出事了?!
一想起言儿,她可待不住了,刚想敲了系统来问,行尘大师突然颤了颤长睫,张开了眼。
淡漠的嗓音,如拨在琴弦,缓缓逸散。
“浮生若梦,爱恨嗔痴,桃源无间,不过一念……”
嗯?
什么什么?
这话怎的这么耳熟?好像听谁说起过。
行尘抬手,水波荡漾,修长的手臂水珠滴答,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白蝶。
那蝶极美,蝶翅荧光,细须卷长,只停在指尖瞬息,便轻拍了拍翅膀,飘然而去,一路洒下星尘点点,消失在洞顶斑驳的光影之间。
这白蝶……好生眼熟……
她左思右想,还真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当日梦里见过的那只白蝶吗?
还梦到过不止一次。
一次是死了人,血溅白蝶。
一次是追着它扑蝶,扑到了悬崖边,见到了一白衣人。
还有吗?
想不起来了。
说起梦,她又想起当日玄睦筋脉尽碎,她搂着他,也做了梦。
梦里没有白蝶,却有一双金色的眼,还有……丫儿……
梦里那金眸人,唤了她丫儿。
昏迷的玄睦,也唤了她丫儿。
丫儿……
到底是谁呢?
哈啊——
好困……
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听着空旷山洞不知哪里传来的一两声水滴石响,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
“不过是只黑不溜秋的乌鸦!凭什么直飞上了九重天?!”
“不知同那妖狐学了什么媚术,竟哄得帝尊自损元神!真该绑上笞烙台,针笞雷烙,形神俱灭!”
“尚日仙尊?我呸!”
这是梦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她骂?
她拼命躲拼命躲,他们还追在她身后指着鼻子骂。
光影恍过,耶律月站在不远处冲她笑着勾手。
“来呀,我带你去寻帝尊。”
虽不知帝尊是谁,可她却不受控制的欣喜若狂,扑棱着翅膀便飞了过去。
耶律月带笑的面容水纹般缓缓扭曲,变成了一望无底的黑洞。
黑洞旋着飓风,将她猛然吞噬!
不要!
她陡然张开眼。
滴答,滴答……
空旷山洞,水声滴答。
头顶石缝若隐若现着繁星点点。
是梦……
她抽了抽鼻子。
好香。
一骨碌爬起来,行尘坐在石桌旁,一粒粒剥着煮得喷香的玉米籽。
见她醒来,灰眸微动,“过来。”
她赶紧扑棱翅膀飞了过去。
玉米籽香甜软糯,好吃的不得了。
行尘慢悠悠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她的秋风扫落叶。
吃完了,又吃完了。
眼巴巴看着行尘慢悠悠剥下一把攥在手中,她急不可待地绕着踱步。
行尘睨了她一眼,摊开掌心,她赶紧扑棱两下翅膀过去,叨叨叨叨,叨干净。
行尘淡淡调侃,“不过是只小小乌鸦,吃的倒不少。”
【不过是只黑不溜秋的乌鸦!凭什么直飞上了九重天?!】
梦里的话,突然重叠。
鸟嘴顿了下。
乌鸦……
鸦儿……
丫儿?!!!
难道玄睦梦呓的不是丫儿,而是鸦儿?!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这脑洞也太跳脱了,难不成前世,不对,前前世,她还是只乌鸦不成?
嗯……
想想……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她曾问过系统,玄睦,莫非,朱钰他们,可是都投胎了?
系统说,比投胎更好。
再问,却是再也不肯透露半分。
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难道还牵扯了什么前世今生狗血淋头的爱情故事?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不过是个梦而已,什么前世今生的,太扯了,就算真有,又跟玄睦有什么关系?还有耶律月,梦里还有她呢。
吃饱喝足,行尘带着她出洞放风。
满天星辰,浩瀚璀璨,银河迢迢,如坠凡间。
她拍动翅膀一阵翱翔,很快便将所有一切抛诸脑后。
乘风破云,鸟生一大美事也。
脚下的独悟峰越来越小。
行尘孑然一身,踏着竹林白雪,遥遥地望着她,夜风拂过,灰衣猎猎,满头灰发映着星辉凉月,银光微闪。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那日起,稀奇古怪的梦再未断过,但凡她睡,必然做梦,从最初的颠三倒四,都后来渐渐连贯。
她也隐约觉得好似哪里不对,明明睡前是夕阳西沉,再醒来,烈日高挂!
她睡得有这么久吗?
她一定是睡迷糊了。
一次迷糊,两次迷糊……之后她便用了心,刻意在睡前看了下系统时间。
再醒来……
她觉得系统bug了。
她怎么可能!怎么怎么可能!
居然!
睡了整整三天?!!!
她一定是脑壳撞坏了。
【宿主:系统。】
【系统:怎么?】
【宿主:我脑壳撞坏了。】
【系统:?】
【宿主:你一定要帮我记住时间,等我醒了来问你,你告诉我过去了多久。】
【系统:……】
【系统:好。】
抓了抓行尘薄薄的肩衣,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一点儿不见外地靠在他颈边,合上鸟眼,隔着厚厚绒羽,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凉丝丝的,脖子凉的,脸也是凉的,几乎统统都……没有温度……
……
她是乌鸦。
原本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字,被人追在屁股后砸石头骂得多了也便知道了。
世人都喜欢喜鹊,说是喜鹊盈门便有喜事,乌鸦嘎嘎是要降祸端。
她深不以为然。
鸟儿叫而已,哪儿来那么多道道儿?
她冲着自己嘎嘎叫了两声。
轰隆!
一道碗口粗的炸雷砸了下来。
正劈在她身上!
看来乌鸦嘴是真的哦……
昏迷前,她如是想。
再睁眼,她躺在一个奇怪的石台上,台下浓烟滚滚,身上还有烤糊的味道。
她第一反应是……
她被人烤了?!
赶紧扑棱着小翅膀飞了起来,这才看清,那不是烟,是雾。
也或者说,是云。
周围好多好多这样的石台,远远望着,莲瓣层叠,分明是一个个莲台。
莲台不大,坐上个人刚刚好,大家都是盘膝坐着来的,独独她是冒着烟躺来的。
也幸而她是只乌鸦,个头小,不然那小小莲台如何躺得下她?
莲台上的人都是眉眼带笑,互相抱拳恭喜着。
这个说,“恭喜道友渡劫飞升。”
那个说,“贺喜道友得道成仙。”
还有人在感叹:“原来这就是仙界啊!”
嗯?
什么仙界?
他们干嘛这般欢喜?她倒觉得,这里还不如人间有趣,到处云雾缭绕,连棵高树都不得见,她可要上何处去筑窝?
扑棱着翅膀到处寻着树,有人在身后喊。
“道友!乌鸦道友!喂!前面那只乱扑棱的鸟儿!喊你半天了聋了?在这南天门前乱飞什么呢?过来排队!”
欸?
喊她的?
她扭着小脑壳回头张望了一眼,当真看见一青衣童子手拿拂尘,驾着祥云,追得气喘吁吁。
“嘎嘎!”(你叫我?)
“不叫你叫谁?”
“嘎嘎?!”(你能听懂我说话?!)
她新奇的不得了。
小童翻了个白眼,强挤出一抹笑,“劳烦这位道友化成人形,随我来。”
“嘎?”
化作人形?
那是什么意思?
小童手搭拂尘,站在云端强压不耐等着。
她拍打着翅膀,歪头望着他。
“嘎嘎。”(不会。)
话音未落,她发现小童的脸抽了下。
“这位道友,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你晓得每日有多少道友飞升吗?我们很忙的好吧?快些化形登记进门!”
“嘎嘎。”(可我真不会。)
小童耗掉了最后一点耐心,上手拎起她,转头就走。
南天门前,果然排了长长队伍,小童怕她乱飞,干脆直接拎着她插了队。
“姓字名谁?家住何处?师从哪门?”
“嘎嘎。”(别人都叫我乌鸦,家住村东老树,湿从……一下雨就淋湿了。)
记录小童听得头大,翻遍了飞升簿也没寻到她这号玩意儿。
可若非得道飞升,凭一小小乌鸦,如何飞的上这南天门?
无奈之下,青衣小童拎着她见了引路仙倌。
仙倌翻遍飞升司,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罢了罢了,领着她排队上试仙石吧。”
试仙石,顾名思义,便是试查仙力的石头。
试仙前,引路仙倌盘腿坐在莲台上,呜哩哇啦唠叨了一大通。
她稀里糊涂听着,虽一知半解,却也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里真是仙界,人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修炼千年,渡劫飞升,来的便是这里。
但是仙界同人间想的,不尽相同。
人间只以为,飞升成仙便是永生,从此做个逍遥神仙,再无烦恼。
却不知,仙界也分三六九等。
人间称之为仙界,仙界却称之为九重天,只有登上最高的九重天,成了帝尊,才是真正的大道所成,可划破虚空,超脱混沌,除非自毁元神,否则,不灭不散,任何人都伤不得半分。
听着是不错,可谈何容易?
九重天可并非简单九重,每重之下还有九重。
九重复九重,九重无穷尽,简直……
若非跨入仙门便是长生,有无尽时间可慢慢修炼攀升,还真是让人绝望。
讲完了九重天,一个个排队上试仙石。
大部分都分到了一重天的第一层,个别一重天第二层已是难得,偶尔出了个一重天第三层的,大家伙儿便羡慕的两眼放光。
她被小童拎了上去,原本聚精会神的道友们,一看是只糊了一半的蠢乌鸦,也都松了心思,四下左右窃窃私语,以后都是仙者,套套近乎总是好的。
大家都以为,连化形都不会的乌鸦精,也不知怎么混上仙界的,必然会分到一重天第一层,毫无悬念。
连她自己都是这般想的。
站在试仙石上半天,仙石也没甚反应,这便是一重天第一层的料,第二层开始才会有细微光亮,品阶越高,光亮越甚。
小童没再拎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去一重天第一层莲台。
那莲台会将她传送到第一层仙界,在那里慢慢修炼,才能一步步继续往上飞升。
若那人世间苦修的道友知晓飞升之后还要继续修炼,不知会不会气到吐血。
她飞上第一层莲台,还没站稳。
咻!
被传送走了。
周围景象缓缓浮现,一回头,嗯?乌压压一片人,那青衣小童怎的这么眼熟?
这不还是试仙石广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