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尘大师……
对!去寻行尘大师!
求大师一个解缠情的万全之策, 既能让她金蝉脱壳,又能让耶律越免于锥心之苦。
“好,熬到来年春上,去寻……”
话未说完, 头顶突然一阵叮叮咚咚人仰马翻!
玄睦反应极快,一个掌风,刚点的烛火灭了。
她被他锁在怀中,屏息细听, 到处都是哭喊声驱赶声,夷语苍语杂乱无章,根本辨不清究竟吵嚷些什么。
紧搂她的胳膊突然收紧!
她心头一跳,压低嗓音问道:“怎么了?”
玄睦沉声道:“耶律越在驱赶百姓, 要焚城!”
“什么?!”她挣开玄睦, 难以置信, “他疯了吗?这么多百姓,让他们住哪儿?便是都挤进皇宫也挤不下啊!”
宫中已驻扎了数十万兵将, 怎可能再容纳全城百万百姓!
“他必然是有所察觉。”
“这么快?这才不过半个时辰!”
“的确奇怪, 明明没什么明显破绽……”
容不得他们细思, 地窖口隐见火光,哭声震天。
焚城!
耶律越当真纵火焚城!
他……他这是在逼她吗?
用全城百姓流离失所, 还有玄睦的命逼迫她。
她咬了咬唇,推开玄睦, “我出去!”
地窖在柴房, 窖口堆满干柴, 还有不少籽油,但凡烧起,他们绝无处可躲。
与其如凤一曲那般焖呛而死,不如她出去,谎称玄睦已死,说不得还能有一线生机。
玄睦一把拉住她,“城北二十里有处牧庄,庄子虽小,不足十户,却也能驱寒落脚。”
二十里!
便是春暖花开好时候,徒步而行,起码也要个把时辰,如此飓风暴雪,又是逆风而行,只怕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这还是不冻死的情况下。
然而这般极寒天气,两个时辰便能冻死人的!
“不行!太危险!还是我出去!”
“便是你出去了又如何?耶律越绝不会放过我。”
此时争论已没有任何意义,浓烟顺着窑口缝隙不断涌入,连当朝元老的府邸都下令焚烧,看来耶律越真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
玄睦脱掉身上大氅,一层两层全都包在她身上。
借着窖口火光,他飞速抽出数枚银针,头顶颈后足心一一扎过,甚至鞋子都顾不得脱下,直接一针刺穿!
“你这是?”
玄睦喘了口气,“不打紧,只是攻穴蓄力。”
抱起她猛然窜出地窖,扑面而来的寒气夹杂着热浪滚滚,放眼望去,皇城数处浓烟滔天,火舌随风狂啸。
耶律越果然聪明,心知小门小户不易藏身,纵火焚燃的都是城中大宅!
到处都是百姓官兵拥挤不堪哭喊吵闹,宫门城门,皆有重兵把守。
玄睦显然早已熟知城中地形,抱着她左藏右躲,直奔南城墙。
皇城城墙无论哪处都是巍峨高耸不易攀爬,可南城墙紧挨着一棵百年老松,据说是元祖大汗幼时亲自栽种,豪言长大后要一统西夷各部,要以此为界,建都立国。
后来,自然豪言成真。
如今,开国松比之城墙还要略高几分,只是顶端如塔尖一般,且柔韧易弯,随风摇舞,根本攀不得。
然而,玄睦能!
如此酷寒,城墙只有巡逻,且半个时辰一换,玄睦瞅准时机攀爬而上,自然并非实打实地攀爬,而是借力而上,先蹬城墙,反力到松,再踹松至墙,左右交替,一点点靠近顶端,借那松顶柔韧,甩打而飞,猛然一跃!
飒飒飒——
风声呼啸,夹着冰雪打在脸上疼到麻木,城墙近了,近了……
只剩咫尺之遥!
咻咻咻——
几支冷箭陡然穿风破雪!
噗!
风雪眯眼,不知玄睦哪里中了一箭,刚迈上城墙的腿突然一软!
突刹那间便是天旋地转。
呼唔——
耳旁风声带过,两人直直坠落城墙,噗的一声,砸入雪窝!
积雪三尺,硬生生砸塌尺许,她挣扎着爬起,还未坐直,无数长矛指了过来,矛头沾雪,寒光灼眼。
啪沙啪沙——
寒风灌耳,帽檐扑簌在冻得冷硬的面巾上,啪唦作响,寒矛后,一双双牛皮战靴密密匝匝。
战靴散开,狐裘扫雪而来,龙纹锦靴停在了她面前,氅角翻飞,大氅被风鼓动,不住变换着形状,莹白裘绒风摇雪舞。
她颤巍巍仰起头,重重寒矛之后,如玉面容暴露在寒风中,长睫粘雪,面颊凝霜,波澜不惊的眸子没有丁点温度。
她颤了颤唇,“晨之……”
他不语,氅摆微动,长臂探了过来。
叮叮当当,寒矛纷纷撤开,独留那骨节分明的手,径直伸到她面前,掌心朝上,指尖微蜷。
无需言语,其意已明。
她喘着气,呵气迷蒙了他的面容,她微动了动手指,想放进他的掌心免得他不悦,却又犹豫了。
回头看向玄睦。
玄睦挣扎着爬起,背靠城墙,大腿扎着长翎铁箭,鲜血濡湿袍布,还未晕开已凝成冰碴。
耶律越费尽心机不惜牺牲百姓也要斩草除根,怎可能轻易放过玄睦?
她可以牵了耶律越的手,换取原谅,可玄睦?
让她眼睁睁看着玄睦身首异处,她做不到,可此时求情,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