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安静的只剩耳鸣忽远忽近,石粉发挥着余热,又裹得这般厚实,她竟渐渐有了几分暖意。
可玄睦却始终不曾回转。
她勉强忍着不安,又数了第二个一万,第三个一万……
不行!
她实在无心再数第四个,她要出去瞧瞧!
摸蹭到床边,刚想下地,咯吱,地窖门,突然打开!
一道身影跳了进来。
“折流死了。”
什么?!
玄睦借着最后一抹余光靠了过来,却并未抱她,反而尽量离她远些,他一身冰寒,便是四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依然能感觉到那阵阵寒意扑来,惹得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玄睦撤得更远了几分。
她赶紧取掉身上狐裘给他披上,不管他如何躲,避开他肩头伤口,直接将他抱了个满怀。
玄睦微微抖着,那是极寒之后不受控制的颤抖。
“兵丁太多,我不敢靠得太近……”
他只能远远看着,看到了折流被兵丁发现,兵丁强夺凤一曲尸首,被他毒死。
折流抱着凤一曲,被长矛逼着走向城门口的耶律越。
狂风暴雪,乱发结冰,大氅吹得鼓起,凤一曲的精心易容也被风雪遮盖,只剩折流那一双异色瞳昭示着他们二人身份。
离耶律越尚有丈许远。
咻——
噗!
冷箭斜出,那是极为优秀的西夷射手,擅长测算风向,一箭即中,直扎心窝!
折流根本没机会靠近耶律越!
咻咻咻——
无数冷箭飞出,当日耶律越是如何万箭穿心而亡,如今折流亦然。
“生不同裘,死同穴!未尝不是人间一大乐事!哈哈——”
防风灯跳动着火苗,映着折流满是血污的脸。
他并未忘记还债,抱着凤一曲跪扑在地,满身长箭,血染裘衣,还不忘提着最后一口气,摸出火石。
咔!
火星闪过。
只一星,便是漫天风雪又如何?敌不过巫族火石粉撒满全身。
一钱火石粉,三斛黑桐油,星星之火便能焚尽万物!
区区两具尸首,眨眼便成炭骨,雪卷飞灰,骨碎神离。
耶律越目呲俱裂,突然冲了过来!若非赵元拦住,只怕便要扑入那火中!
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王这般癫狂。
愣了瞬间,他们才一拥而上取雪扑火,然而,一切皆是枉然。
折流死了……
就这么死了……
真的是丁点骨头渣子都不曾留下,皆随风雪而逝。
余小晚眼角酸涩,也曾怨恨过他几番坑害,可如今……
逝者如斯,恩怨尽销。
玄睦依稀动了动,悉悉索索摸索出了什么递到了她唇边。
“这是折流留下的药,吃了便能让雌蛊假死,雄蛊躁动,误导耶律越以为你当真已死。”
连这药都备好了,看来折流早有觉悟,舍命进宫寻凤一曲,也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药抵唇边,若吃了,耶律越便会心痛如绞,那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可若不吃……他便会知晓死掉的不是她,玄睦便有危险。
她闭了闭眼。
对不起……晨之……
对不起……
没有水,她勉强咽下药,强稳心神,问道:“当日我被耶律月所杀,死了那么多日,雌蛊不早该死掉了吗?”
“这我便不知了,折流方才为你把过脉,那雌蛊还好好活着。”
这倒是奇了,肉身亡蛊虫消,这是最基本的蛊术常识,为何她死了那么久,雌蛊却依然健在?
也难怪耶律越不信她所言,雌蛊一直都在,雄蛊安稳如常,他感受不到锥心之痛,自然以为她在说谎。
黑暗中,脸侧隐约湿漉漉的,探手一摸,竟是满手虚汗!
她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再想那么许多。
“你先躺下,我帮你暖暖。”
“我没事。”
听声音的确像是没事,可她摸索着点开火折子再看,瞬间心如刀绞!
那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血色!虚汗如雨,嘴唇咬出了血,每说一句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玄睦!”
怎么办?怎么办?!
酒!对了!烈酒可缓解!
“我去帮你寻些酒来!”
玄睦一把拉住她,强打精神道:“耶律越心细如尘,此番虽无甚破绽,却也未必能骗得过他,你且老实些,万不要轻举妄动。”
喘了口气,他又道:“这药每隔三日便要服一粒,多服于身子无益,待撑到来年春上,我带你去寻行尘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