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下意识抬臂遮住眼, 身下青骢马也受了惊, 高撩马蹄原地徘徊了数步突然卧倒不起, 连人带尸甩了出去。
这一路逃命,赵元早已冻僵, 一时反应不过来,实打实摔在地上。
地上覆着薄雪,冻得他浑身发抖。
好冷。
他要冻死在这荒郊异乡了吗?
不行!至少要把爷葬了才能死!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背后的金光渐渐暗淡,后颈依稀有热气喷洒。
怎么回事?
不等他反应过来, 背后似乎动了动,原本因为僵直卡在他肩头的手臂缓缓放下。
“赵……元……”
温热的呼吸混着几丝雪沫喷洒在他耳畔, 飘渺的如在梦中。
赵元颤巍巍地转过头来,他的爷软趴在他肩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张着,勉强歪头望着他,乱发拂在他温润的脸侧,半遮半掩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爷!”赵元又惊又喜。
耶律越微微颤了颤唇,似是想答他,却终究没再吐出半个字,头一沉, 昏了过去。
赵元赶紧哆嗦着解开绑带, 将他放平在冰雪凝结的枯草地上, 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虽然清浅, 可确实是有的, 而且似乎越来越明显。
怎会这样?之前分明已经死透,身子都僵硬了,为何突然复活?
他帮耶律越拍掉身上积雪,忽而想起余小晚的话来。
【带上你家爷,有多远跑多远,无论如何,绝不可丢下他!明日,他定会死而复生,你一定要护好他!】
眼神略一游移,他又摸出余小晚给他的那血书,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耶律越,一咬牙,打开血书垂眸细读。
北风卷着雪沫呼啸,血书带着残缕的边角随风扑朔,赵元看了许久,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想都没想,随便拽了个小树枝掘开冻土,挖了个不大的坑,将那血书埋在里头,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拿出血书,又把坑挖得更深了些,寻了块石头包在血书里,将它压进去埋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踉跄着过去牵起还坐卧在地的青骢马,将耶律越抱上去,翻身上马,策马朝着风雪尽头飘渺的小村一路狂驰。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远处的高峰直入云霄,半山青葱半山雪,行了近两个月,终于到了独悟峰下。
余小晚搂着玄睦坐直了上身,一同挑帘向外眺望。
“看,独悟峰,又来了。”
玄睦靠在她怀中,漂亮的狐狸眼半眯着,带着几分懒散。
“是,独悟峰,又来了,第三次。”
余小晚低头捏了捏他的脸,“怎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只要见了行尘大师,你绝对能治好的。”
玄睦微摇了摇头,“我既盼着它好,也盼着它不好。”
“什么?你傻呀?哪有人盼着自个儿不好的。”
“我就是。”
余小晚又上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臭狐狸变了傻狐狸?还是把我当了蠢的?你定会好起来的,便是不信我,也得信行尘大师。”
“便是行尘大师,也有解不了的难题。”
余小晚心头一颤,想到了行尘大师所言的,她与耶律越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不死不休。
不,不会的,她已留了血书给他,他必然能明白的,必然能的。
她遮掩着不安,上手狠狠在玄睦脸上揉来搓去。
“看我替行尘大师教训你这个不懂礼数的混球!大师高瞻远瞩知天下万千,怎会有解不了的?何况你这不过是筋脉出了点子问题,待我上山问了大师,定治好你让你给大师亲自赔罪去。”
玄睦也不躲,任她蹂躏,只委屈巴巴地吐出一句:“你就会趁着我动弹不得欺辱我,待我好了,看怎么从你身上讨回来!”
余小晚故意推着他的鼻头朝上推了推,笑着舔了下唇角,“啧啧,猪鼻子。好呀,我等着你来讨回,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
玄睦望着她笑的满目荧光,也跟着勾了勾唇。
可余小晚并未笑多久,她搂着玄睦,靠着车壁,望着窗外山峦起伏,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耶律越,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有没有去竹林等她?若他依然不肯信她,也不肯去竹林的话,她该怎么办?
微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任务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她与耶律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阖上眼,莫名有些想哭,耳畔突然传来玄睦的磁音绕耳。
“我渴了。”
她赶紧收了收眼泪,取了水袋喂他。
他没喝好也不知是故意的,水顺着唇角流过脖颈流入衣襟,濡湿了襟口。
余小晚下意识的抬手去擦,温热的指尖扫过他微凸的喉结,换来他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抬眸睨了他一眼。
这变态臭狐狸,身子不能动,脑子却从没消停过。
见她不擦了,他又哼唧出一句,“我饿了。”
不管真饿假饿,她还是取了糕点递到他唇边。
他张嘴咬了一口,唇角沾上一点碎渣,她抬指帮他抿掉,不待收回手,指尖一热,被他叼在了嘴里!
她面不改色,任他叼着,舌尖划过指尖,“干嘛?”
狐狸眼眯着笑的奸诈,舔掉指尖最后一点点心沫,“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