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眉梢, 温润的眉依然修雅, 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冷风刮过,长睫不住颤动, 仿佛他还活着,随时都会张开双眼。
她趴到了他近前,一手加一断腕,捧住了他的脸, 凑过去亲了亲他沾血的额头。
“晨之啊……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孩子真的是你的,我没有骗你……”
眼泪不听话地涌着,怎么蹭都蹭不干净,她拼命睁大眼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熟悉的面容, 修鼻逸眉,润眼檀唇,即便脸色泛了青,在她眼中他依然还是那般好看。
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单薄的眼皮。
“晨之啊……我心悦你也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真的……我知道我自私任性胆小还无能,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这次,你信我好不好?信我……”
捧着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再吻一吻那无论任何时候, 即便是沾满血污, 也一样让她爱到心都痛了的好看的唇, 眼泪早已模糊了所有。
“晨之啊……你理理我好不好?你一贯不都是舍不得伤我的吗?哪怕我再如何骗你害你, 你不是都舍不得的吗?我现在好难受,难受的都快要死掉了,你不管我吗?真的不管了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喉咙深处不断翻涌着腥甜,她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一口猩血冲口而出,溅脏了他的脸。
她呆了,赶紧拿袖给他擦,泪语凝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探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她抱了下来!
晨之!
耶律越那苍白泛青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远!
她下意识地挣扎,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时晟阴沉着脸,强硬地搂着她,任她随意怎么拍打,唤了赵淳赶紧过来。
她挣扎的厉害,根本没办法好好诊脉,莫非上手点了她的睡穴。
赵淳蹙眉诊了半天,抱拳道:“禀将军,她的脉搏甚为奇怪,又急又缓,又虚又实,小的此生只探过一人有此脉象。”
时晟垂眸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是上官锦?”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探手轻抚了抚她苍白如纸的脸,“可能看出她因何呕血?”
赵淳道:“忧思郁结,攻心而呕血,只要气血顺畅,养一养便好,只是……”
“只是什么?”
赵淳又抱了抱拳,“不瞒将军,小的似是探到了喜脉。”
“喜脉?!”
时晟并未听到余小晚之前的自言自语,他微微睁大眼,转头看向一旁并未显出丝毫震惊之色的莫非。
“你知道?”
莫非颌首。
“耶律越的孩子?”
莫非再度颌首。
“你便是因着这个屡屡阻拦?!”
“是。”
时晟抿唇,单手搂着余小晚,迎头便是一拳!砰的一下砸在了莫非脸上!
“你为何不早说!”
莫非擦了下嘴角的血渍,闷声道:“没,顾上。”
当时那般混乱,如何顾得说这些。
时晟扬拳还想再揍,终还是缓缓落下,垂眸望着怀里昏睡的余小晚,眸光复杂。
良久,他将她交给了莫非,“带她离开,万不可再来。”
……
唔……
好痛……
头好痛,胸口也好闷……
好难受……
她缓缓张开眼,冷风扑面,初春的日头再如何艳也总少了那么点暖意,脸侧隐约有些绒痒,原本窝在囚车里的小呼呼,不知何时飞到了她肩头呼呼大睡,她靠着莫非,它靠着她。
她抬头望了望天,怔了许久。
“莫非。”
“在。”
“回去。”
莫非没有言语,依然策马不急不缓地行着,高德紧随其后。
她撤开身,转头望着他,“在我故乡有个习俗,已婚男子往生,需得妻子为其整装守夜,如若不然,他便无法走的安心,甚至不能转世投胎。”
莫非依然不语。
她转回身,依然望着天清气朗,声音淡淡的,泪无声的流,流到唇角,咸咸的带着点甜猩。
“我要为他整装,为他守夜,哪怕只一晚,一晚也好,就当你……还我的那支珊瑚海棠钗,可好?”
莫非突然扽住了缰绳,垂眸望着她,“钗……碎……”
钗碎了,碎在了时晟藏夜狼符的暗室,用来陷害她的。
这话不必说,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莫非僵站了片刻,眉心一拧,猛地调转马头,朝着队伍再度追去。
她昏睡得不久,离开得并不远,很快便再度追上。
时晟一看她,立时蹙起了眉,转而瞪向莫非,“说了不准再带她过来!”
不等莫非开口,她端坐马背冲他躬了躬身,“秋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答应。”
时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