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痛!
头好痛!
怎么回事?
那是直击灵魂的疼痛,乍然而来!余小晚嘴一颤,药液溅出少许,撒在玄睦手背。
呲——
细微的皮肉灼烧声瞬间响起。
玄睦吃痛,松开了她,不过片刻,拇指与食指相连之处灼伤了大片,血肉模糊,隐见白骨。
“呵……”玄睦苦笑一声,额角冷汗铺了一层,“穿肠,是我的那瓶穿肠。”
他抬袖粗鲁地蹭了蹭脸,再挪开袖子,疼出的冷汗已擦干净,凝在眼眶的泪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桃花眼依然通红。
“这药不是这般用的,是要下在茶水中让人口服,只消一滴便能让人肠穿肚烂,你这般叼在嘴里倒是不要命了,万一不小心吞下,你这区区蛇腹只怕要烂穿了。”
探手小心翼翼拽出她嘴里的药瓶,他又道:“你真傻,若方才趁我沐浴之际,将此药溶于水中,我便会全身溃烂,何至于冒此风险,还要如此麻烦。”
这法子余小晚确实想过,可系统法外开恩,主动帮她降低任务难度,只消毁了他的脸,在外人面前打上丑皇标签即可,她才如此行事。
玄睦捡起地上的瓶塞,重新塞好了揣入袖中,无视受伤露着白骨的森森伤口,一如往常将她暖入衣襟,转眸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莲妃,探手阖上她的眼,迈步出了厢房。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屋檐挂的冰凌晶莹剔透,院角两株玉兰花树大雪压枝傲骨凌霜,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在为这一桩接着一桩的国丧披麻戴孝。
“正心师太薨,追封文德皇太后,葬入先皇皇陵。”
登基大典不比大婚,不能推迟,玄睦宣罢旨意便匆匆更衣前往大典,至始至终他都揣着余小晚,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大典后,玄睦连夜去了翠芙庵,亲自为莲妃净面更衣守孝,第二日出来,眼眶通红,却并非落泪的红,而是忘了眨眼呆怔的干涩。
七日后,棺椁抬入先皇皇陵,举国同丧,玄睦以此为由,再也不曾去过司徒晴兰的凤鸾殿。
余小晚的头疼始终未好,精神越发萎靡,识海也依然一片空茫,别说兑换心凝形释,就连联络那垃圾系统都做不到。
玄睦倒是待她如初,像是她根本不曾杀了他娘,也根本不曾伤他一般。
他的态度让她琢磨不透,系统的无声无息更是让她不安,明明之前怨恨值暴涨到99,怎会突然回降炸裂?
难道……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余小晚不敢妄下论断。
不管怎样,联系上系统之前,任务只能暂停。
暂停任务的确让余小晚轻松了不少,可仅是心理上,肉身的负担却是越来越重,短短十余日,余小晚的蛇身迅速老化,蛇鳞泛白,蛇眼蒙尘,稍微冷一点便会钻心刺骨,整日蜷缩在玄睦怀中,连一步都挪不动。
这难不成就是大限将至的感觉?
她要死了吗?老死在这蛇身里?
玄睦早早便察觉了她的不妥,寻了秦太医帮她诊看,查不出所以然,又专门寻了兽医蛇吏来看,依然无果。
玄睦无奈,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手炉紧挨着暖炉斜靠榻上,揣紧了她,连脑袋都不让她露。
“可是因为我?”
是,就是因为你,你若恨便恨我,若不恨便不恨,这突然炸裂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隔了许久,玄睦又道:“今晚我便兑现承诺。”
嗯?
头痛反胃难受,余小晚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绷直了蛇身!
【此话何意?】
玄睦阖上眼,长睫映着窗外的雪光投下淡淡的两团暗影,连日来的操劳让他越发清瘦了几分,虽不至于数肋骨,可那脸颊已摸不到几两肉,倒是越发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更显稳重。
“我本想多留你些时日,才一直拖着,如今看来,怕是拖不住了。”
答非所问,可余小晚已明白他的意思。
【你别乱来!】
他淡淡一笑,疲态尽显。
“怎是乱来?只是兑现承诺。”右手的伤刚刚结痂,嫩肉透着血色探入怀中轻抿着她的蛇鳞,“容貌什么的,真没什么要紧的,只一条,你不许嫌弃。”
【我嫌弃!】
摩挲蛇鳞的手立刻顿住了,“嫌弃?你不想做任务了?”
到底是身子不中用了,描了这么几个字余小晚便累得有些抬不起头。
她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描字。
【我颜狗。】
“颜狗?何意?”
【我只喜欢美人。】
“……”玄睦许久不语,“所以,你宁可放弃任务,也要保住我的脸?”
【算是……吧。】
余小晚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怨恨值炸裂,也不知眼下究竟是何形势,不敢多说。
玄睦拽了拽狐裘,将她从怀中探出头,轻吻了下,再暖回胸口。
“不管你是真喜欢我的脸,还是其他旁的因由不做任务,我都当你是喜欢我,你既以身相许,又说了喜欢我,便要一心一意,绝不可再与旁人瓜葛,我度量狭小,你可记牢了。”
自莲妃死掉,这还是玄睦第一次说这种话,余小晚略一沉吟。
【你不恨我?】
玄睦苦笑一声,“恨!怎么不恨?只是我恨的并非你咬死了母妃,我恨的是你背叛了我!我从未对一人如此毫无保留,就连母妃都不曾!唯独你!你却背叛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绪。
“我知你想让我恨你,我恨了,可最多只能恨这么久,再久,真的做不到。我骗不了自己,我知你的性子,你绝不会无故如此,定是因为当日在大牢误了任务,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我,其实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孝子,母妃一次次害我,早已寒了我的心,不杀她,并非我孝顺,只是因为毕竟唤了她十多年的母妃,若亲自杀了她我怕我后半生都寝食难安,你帮我杀了她,我轻松,她也轻松。”
竟是如此。
以玄睦的聪慧,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他不是时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恨之入骨,他知她是被逼无奈,所以不怪她。
他也不是耶律越,不会为难自己,所以他不杀莲妃。
可尽管如此,莲妃的死,他依然痛彻心扉,余小晚比谁都清楚。
她自他怀中钻出,蹭了蹭他光洁的下颌,心中五味杂陈。
玄睦探手抚上她的后颈,长睫微颤,沙哑的嗓音沉如幽谷。
“还是那一句,我不在乎容貌,甚至有些厌恶这张脸,你不必有所顾忌,需要任务,随时告诉我。”
然而,余小晚一直没有机会做这个任务,识海始终一片空白,系统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