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是人,有血有肉,不必时刻运筹帷幄顶天立地,男子也可以哭,也可以软弱,可以抱怨,不愿现于人前的情绪,便现于那可以让你彻底放下心房的解心人。】
玄睦按在她蛇身的手,微微颤了下。
“是这样吗?”
【是。】
“可,他们都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告诉我,男儿流血不流泪,哭,是懦弱,是无能,只会被人嘲笑。”
【他们?】
“师傅,母妃,长生……都这般说。”
玄睦的师傅是江湖人,江湖人自然奉行流血不流泪这样的英雄主义,他对玄睦有再造之恩,玄睦听他的,余小晚表示理解。
可长生是玄帝的眼线,莲妃又对他半点真心没有,他怎也奉他们的话为醒世名言?
倒是她对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却拿她跟他们比!
莫名有点儿生气是怎么回事?
【那你就听他们的吧!】
余小晚挣扎了两下想挣出他的怀抱,却反而被搂的更紧了,连头都按贴了下去。
“真的可以?”
嗯?
“你可不许……笑我……”
玄睦突然呛了口气,声音已然哽咽。
余小晚有些鼻酸,晃了晃头,晃松他的手,又描了最后一句。
【还说我傻,你才是傻,连哭都不会。】
玄睦没有回话,他哭了,虽然余小晚被他死死按在怀中,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知道他哭了。
屋外雪落无声,不时有积雪滑落屋檐,呼隆一声,长长的冰凌映在纸窗,风过纸动,仿佛那冰凌在动,影影绰绰。
玄睦无声地落了许久的泪,昏暗的斗室回荡着他几不可闻的呜咽。
“傻蛇……我只有你了……”
余小晚空茫地听着他因哭泣加重的鼻塞音,枕着他的心跳,贴着暖了她整个寒冬的体温,心隐隐抽痛着。
对不起,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
玄睦有令在先,正值国丧,一切从简,即便如此,大婚之礼依然奢华恢弘。
一大早,玄城万人空巷,全都挤在了司徒府至玄武门一路,众人不畏风雪,都想一睹这难得的盛事。
余小晚缩在玄睦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陪他走完了大婚所有的繁文缛节。
洞房花烛之夜,玄睦给足了司徒晴兰面子,虽未踏足内殿,却在外殿待了足足一夜,至少在旁人眼中,新帝与皇后交颈整晚。
却不知,夫妻二人,隔着冰冷殿墙,一个夜不能寐,一个彻夜批阅奏折,陪伴新帝的不是貌美娇妻,而是一条毫无情趣可言的狰狞小蛇。
对司徒晴兰,余小晚多少有些内疚,如今她唯一的期盼便是,她的背叛能让玄睦移情司徒晴兰。
第二日一早,正月十六,不到卯时,小洛子早早便过来伺候玄睦沐浴更衣,准备登基大典。
余小晚趁他沐浴之机,将之前悄悄从孝王府带来的物什含入口中,又用了个四季如春,这才悄无声息地出了殿门,朝着翠芙庵快速爬去。
幸好昨夜落雪不多,宫人们清扫出的路面还算好爬,余小晚紧赶慢赶,总算在蛇身彻底冻僵之前赶到了地儿。
这几日,莲妃整日窝在暖和的屋里,享受着玄睦给予的一切,却不是哭哭啼啼便是发火砸东西,甚至撒泼怒骂玄睦,所谓的念佛诵经不过都是虚头。
许是看出玄睦对她真的极为容忍,莲妃越发蹬鼻子上脸,玄睦大婚,她把纯白里衣改成孝衣套在外面穿了一整日,今日登基大典,她把穿了整日的孝衣放在枕边,就等着起来继续穿,继续给玄睦寻晦气。
宫女太监倒是跟玄睦禀报过,玄睦只两字“随她”,横竖她也出不了翠芙庵。
天色尚早,莲妃还未起身,斜在榻上睡得正沉,余小晚悄无声息钻进床幔,寻了一圈,最终选定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下嘴。
啊——
张开惊悚大嘴,她向那脖子靠了靠,突然有些下不去口。
那日玄睦对莲妃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她不会害儿臣,也不会害母妃。】
她不敢想象他如何承受“母妃殒命”与“再度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双重打击。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玄睦聪慧如斯,发现她失踪定会察觉不对!
余小晚狠了狠心,照着那果露了脖颈大动脉狠狠咬去!
“啊——”
莲妃痛醒,本能地上手扯她!
余小晚强忍剧痛,硬生生撑到将所有毒液全都注入,这才松了嘴被她甩飞出去!
“来人呐!快来人!我被蛇咬了,快来人呐!”
莲妃撕心裂肺的惊救声很快便招来了外屋守夜的宫女,不久其他屋的宫女太监也都赶了过来。
余小晚杵在屋门口,绷直了蛇身,谁过来她便冲谁呲牙。
他们都认得余小晚,深知她是皇上寸步不离的心头肉,据说还是什么玄武神君下凡,自然不敢造次,可里面到底是皇上养母啊,谋害皇上都能被放过的养母,他们又不敢不管,当真是急的团团转。
幸好有机灵的,撒腿就去找皇上。
玄睦赶到时,只穿着件单薄的外袍,襟口微敞,果露的胸膛冻得通红,刚刚沐浴而出的长发不过行了这短短一程路便已硬梆梆的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