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妃捧着姜茶, 靠着暖炉,喝了半盏茶才总算缓过那口气来,之前的嚣张跋扈,也弱下去不少。
“睦儿, 你莫不是要食言?”
玄睦捡着碟子里的小块儿牛肉喂着余小晚,不时搔一搔她滑溜溜的下颌。
“母妃这话从何说起?”
莲妃顾不得再喝那姜茶,随手塞到小洛子手中。
“你答应母妃要赦免老八,为何食言?”
玄睦捏起一块牛肉抬眸睨了她一眼, 神色微凉,“儿臣哪里食言?儿臣本是要将他同那些余孽一同处死的,如今饶他一命,还不算赦免?”
莲妃猛地站了起来, 美目怒睁。
“他不过是个孩子, 是无辜的!即便参与谋反也是懵懂无知, 罪不至此!”
“孩子?”玄睦将手中牛肉喂入余小晚口中,斜唇冷笑, “母妃怕是受了冻, 有些糊涂了, 老八可是比儿臣还要年长几个时辰的,怎会是孩子?”
莲妃攥了攥袖子, 辩解道:“你自小便比一般孩童聪慧,老八却笨拙了许多, 自然不能与你相比, 他……”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 休得再提!”
一声轻斥,不怒而威,莲妃僵住,跌坐回莲花椅。
玄睦喂饱余小晚,又端着茶盏伺候她喝够,这才将碟中最后两块牛肉塞进自己嘴里,挥了挥手,示意小洛子撤下。
莲妃看着他与蛇同盘而食,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睦儿,你这是何意?”
玄睦蹙眉,“儿臣不懂母妃何来此问?”
“它!”莲妃指了指余小晚,“区区一条长虫都能得你如此精养!而老八,你的骨肉手足!你却能如此残忍将他贬为庶民!你可曾想过,他生来锦衣玉食,从未离过皇宫,他除了治国安|邦,还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你这般将他赶走,岂不是断他活路?!”
莲妃喘了口气,越说越悲怆,“他可是你的亲兄弟!你们年岁又相隔最近,年幼时还一同听太傅讲学,兼有同窗之谊,你如何忍心?!”
玄睦微微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母妃果然是冻糊涂了,手足之情?同窗之谊?若儿臣没有记错,正是他寒冬腊月几次三番将儿臣踹入灵液湖,儿臣才落下虚寒的病根儿。”
“那不过是他年幼无知,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与他计较,岂不是有辱你为帝气度?”
玄睦很疲惫,眼下有青影,气色也不大好,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莲妃却视若无睹,依然喋喋不休。
余小晚真看不下去了。
她陡然从玄睦怀中窜出,蛇口大张,蛇牙寒戾,气势汹汹,直冲莲妃猛扑了过去!
“啊啊!啊——”
莲妃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后躲,身子猛地一仰!
呼咚!
一声钝响!
她直接连人带椅一同摔翻过去!
小洛子赶紧过去扶她,她挣扎了数下,这才勉强捂着后腰站了起来,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抬头,狰狞的蛇头呲着毒牙,近在眼前!
她吓得又是一仰,连带着小洛子也被她拽翻在地。
余小晚又呲了呲牙,心道,今日只是吓吓你,改日便真的咬死你丫的!
她盘在书案边,只顾得吓唬莲妃,身子伸得老长,还没来得及收回,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身后突然伸过一只长臂,将她勾了回来,再度揣进怀里。
“小洛子,快送母妃回去,传秦太医好好给母妃诊一诊脉。”
莲妃心有余悸地勉强靠着小洛子站了起来,这两下摔得还真不轻,她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她脸色铁青地望着玄睦襟口勾出的三角蛇头,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未随着小洛子离开。
“睦儿!它!这畜生方才想咬死母妃,这你也不管吗?!”
玄睦探指揉了揉余小晚的小脑壳,从容回道:“她绝不会伤害母妃。”
“你怎知它不会?!之前在翠芙轩它就想咬母妃,幸而当时人多,把它惊走了,不然只怕母妃早已被它咬死,你哪儿还有母妃!”
揉了揉后腰,莲妃勉强站直身形,指着余小晚,咬牙切齿,又道:“睦儿,这畜生狡猾的很,早晚有一日会害了我们mǔ_zǐ !小洛子,去!将它带下去,碎尸万段!”
小洛子没动。
莲妃怒道:“还不快去,聋了吗?!”
玄睦将余小晚蠢蠢欲动的脑袋向下按了按。
“母妃多虑了,她不会害儿臣,也不会害母妃,若母妃怕她,以后少来这御书房便好,有什么事差人过来寻儿臣,儿臣自会独自过去。”
莲妃怒意难平,还想再说,却被小洛子与另一个小公公半搀扶半强制地带到了门口。
不得已,她只得先不提除蛇。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玄睦挥了下手,小洛子他们赶紧住了脚。
莲妃扶着后腰,这才道:“这长虫之事暂且不提,你要贬老八也可以,只是母妃觉得你若将他逐出皇城,于你帝德有损,天下人该耻笑你不顾手足之情赶尽杀绝。”
玄睦睨着她,不语。
莲妃心里没底,又道:“睦儿即便不顾自己帝德,总要替母妃想想,母妃乃后宫之主,总不好让天下人耻笑母妃厚此薄彼,无容人之量。皇城毕竟是老八的家,他也熟悉些,朋友什么的大抵也有几个,留他在京也算给他留了条活路。”
玄睦依然不语,那让人揣测不透的诡异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惹得她心头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垂眸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