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十六子,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均还年幼,老八关了宗人府,老三贬为庶民,老大又守了皇陵, 这样一算,只剩九子可选,偏这九子,病弱的病弱, 无能的无能,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究竟该立谁为太子,玄帝确实伤透了脑筋。
然而, 即便再无能的皇子也都是想做皇帝的, 玄睦只暗中稍稍挑拨, 他们便争得鸡犬不宁,又被玄帝接连处置了三个, 这才终于彻底消停下来。
至此, 短短数月, 朝中形势翻天覆地,原本的三分天下, 变成玄睦一人独大,朝中遍布玄睦党羽, 只有玄帝尚还蒙在鼓里。
又过了数日, 大婚将至, 孝王府上下一片忙碌,玄睦也越发的沉默起来。
【立司徒晴兰为后。】
这是余小晚亲口描在玄睦掌心的。
也正是因着她,原本打算拖延婚期,待事成之后再悔婚的玄睦,暂停了原本的计划,一切以大婚为先。
余小晚感动吗?
并不。
她从不觉得玄睦是为了她才娶司徒晴兰,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早晚都要娶亲,司徒家文有太傅司徒长陵,武有驻守边关的威武将军司徒宇文,他们的嫡女嫡妹司徒晴兰做皇后再合适不过。
况且,即便玄睦真不爱司徒晴兰,只愿如原剧情那般,为心爱之人散尽后宫,那起码也得是个人,她不过是条蛇,下一次魂转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甚至是虫是人是男是女都不晓得,玄睦聪明如斯,又怎会因她误了江山。
这一日,玄睦刚打发走负责婚礼的礼部司仪,一队御林军突然闯入王府,不由分说,径直便将玄睦自榻上拉下,绑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措不及防,余小晚甚至来不及自被窝爬出,他已被人匆匆带入皇宫,消失在了玄武门后。
皇宫于人而言已是极为恢宏,何况余小晚区区一条小蛇,待她东爬西绕,从玄帝书房到寝殿全来一遍弄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已过去了整整三日。
玄帝中毒了,这次是真的,并非布泊丹这种慢性毒,而是最普通的砒|霜。
可偏偏这最普通之毒,太医院束手无策。
催吐灌肠驱毒,能用的法子悉数用尽,到底还是中毒太深,不过堪堪保他苟延残喘。
玄帝封锁消息,强撑残躯派人彻查此事,查来查去竟查到了玄睦头上!
玄睦绝非蠢人,即便真下毒也不可能露出马脚,何况他前几日方才说过,一切待大婚后再议。
余小晚一路寻到天牢,顺着湿冷廊道挨个儿牢房找,还未爬过几处,便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架着一个满身血污之人从拐角过来。
余小晚赶紧躲在一旁暗影,小心窥伺。
那人垂头散发,昏迷不醒,自她眼前拖过之际,她无意间瞥到了那乱发之中惨白腥泞的脸。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余小晚盯着他的背影望了许久,突然想起!
秦太医!他是秦太医!
秦太医便是当日提出玄睦也中了布泊丹毒的新晋太医,他的嫡妹便是撺掇司徒晴兰去真龙寺上香,并且由司徒晴兰出面又捎带上良秀玉的秦钟燕。
余小晚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秦钟燕是听从她哥的命令,也就是玄睦的命令,才故意接近司徒晴兰的,当日去菩提寺上香,也是她提议的,司徒晴兰本就有意要去,两人一拍即合。
换句话说,玄睦与司徒晴兰的初遇,并非完全是余小晚那一番故弄玄虚,玄睦也是推波助澜的。
至于玄睦为何要如此,是故意帮她,还是为了他的大计,余小晚并不关心,她回头张望了一眼秦太医方才拖过的拐角,略一沉吟,蜿蜒爬去。
拐过拐角不远,便见刑房灯火通明,隐约还有皮鞭划空的抽打声。
她心头一跳,紧爬几步过去,影在牢门一侧阴湿的透气孔,小心地向里偷窥。
还未看清,眼前突然一晃,几滴血沫迎面溅来,溅在脸上仿佛还带着温热。
余小晚恍惚了一瞬间,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双悬空的脚,脚腕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两脚之间链接的铁链粗长沉重坠在地上拖住了那人摇晃的身形。
啪!
又是一鞭,那人闷哼一声,身形摇晃,鞭梢划过地面,血沫再度迸溅。
“玄临渊,你为何要毒害圣上?还不速速招来!”
问话的并非执刑之人,而是不远处案几旁坐着的一位朝臣。
大理寺卿良大人!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玄睦当日绑了他的女儿,虽事后完璧归赵,可到底清誉不在,前些天还在家寻死觅活的,门当户对的夫君大抵是不好寻了,只能下嫁。
良大人能混到大理寺卿之位,还能周旋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游刃有余,自然不是蠢人,玄睦的突然势大,已然让他对绑架一事猜出了七八分,当日他可是险些因这绑架同时被两个皇子记恨,这仇可不正好今日来报吗?
余小晚匍匐在通气孔里,视野太低,看不到被吊起的玄睦,只能看到他满是血污的脚。
玄睦没有回话。
良大人冷哼一声,又道:“你以为打死不认便躲得掉吗?老实告诉你,皇上是有了铁证才捉你的,你若乖乖供认还能死个痛快,若不认……哼!来人,把琵琶钩取来!”
琵琶钩锁琵琶骨,一钩子下去,穿胸而入,直接在体内打个弯勾紧琵琶骨,钩尖再从胸口弯出,一旦勾上,想取便只能断骨!
头顶终于有了动静,先是几声咳嗽,这才挤出了嘶哑的嗓音。
“铁证?咳咳……我倒不知,从未做过的事,又哪来的铁证?若真有,你为何不直接拿出来让我无话可说?何苦还要这般费力逼供?”
良大人大模大样地坐在案几后,拍了拍袖角。
“你当本官唬你呢?可惜不是。这铁证并非物证,而是人证!至于何人,老实说,本官也不甚清楚,不过,观皇上神色,自是十分信任此人,不然也不会一口断定你便是那凶手,还要本官动刑彻查!”
玄睦沉吟许久,悬垂的双脚微微晃动,足尖青白,血污猩泞。
“人证?咳咳……既如此,与其浪费时间拷问我,不如直接寻了那人证过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呵!”良大人冷笑,“这个本官自然心中有数,不过皇上既吩咐了要严刑拷问,本官自当竭尽全力。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认罪?!”
“不是我。”
“好!九殿下顶着如此孱弱的身子还能这般硬口,本官佩服,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硬下去!来人!上钩!”
一声令下,狱卒拎着一双圆月弯钩径直过来,余小晚本还能勉强看到他满是络腮胡的脸,待走到近前,视野受限,便只能看到他的膝盖以下。
当当!
狱卒狞笑着故意敲了敲铁钩。
“九殿下,得罪了。”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皮肉捅开的闷响,眼前悬空的脚猛地绷直,不受控制的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