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震怒, 按照玄睦当日记述,一一传唤各处鸨妈妓子,恩威并施之下,再无人敢隐瞒, 皆称受人胁迫,却又都说不出那人是谁,只道是个头戴黑纱之人,手握她们匿税罪证, 她们不敢不从。
再问那金子下落,皆称被那黑纱人要了去。
玄帝立时派人追查黑纱人,还未查明,赵提督便来禀报, 说其上司左都督死了小妾, 本也没甚稀奇, 偏她下葬那日大雨倾盆,棺材翻落山坡, 棺裂尸出, 棺内竟藏了数十枚金锭!
且, 那金锭锭底印的皆是辽金一品字样!
将这些金子与先前乞丐处得来的金子放置一起,刚巧一箱, 两千两。
时至今日,弑君一案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玄帝隐瞒了此事, 暗中加派人手彻查, 还未查清, 御林军副统领又捧着一箱金锭前来,声称是从霸刀门余孽临时落脚处寻到的,锭底印着的同样是辽金一品字样。
将那些霸刀门余孽抓来审问,各个都说是为玄睦效力,应玄睦之计才假装无杀门人,弑君纵火。
玄帝明明只赐了一箱金子给皇后,怎的突然跑出来两箱?
玄帝招来户部侍郎,细细比对,发觉这两箱金锭无论精纯度与锭底印记都略有不同,再取来国库存有的剩余金锭对比,立时便比对出,小妾棺材里的金锭与那乞丐偷盗的金锭皆为辽矿首金,而御林军副统领捧来的却是假的!
世人皆知,即便是同一个炉子造出的金锭,不是同一批次所出依然会有所不同,那幕后之人,定是发觉少了两枚金锭无法栽赃的圆满,便干脆弃之不用,重新造了一箱假金打算瞒天过海,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马失前蹄。
至此,有人陷害玄睦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只是,那冷宫搜出的布泊丹,还有酒坛里勾结朱国晋王意图谋反的罪证,依然让玄帝如鲠在喉。
偏巧此时刑部尚书禀告玄睦咯血一事,玄帝心有疑虑便传见玄睦,顺便还招了太医查看。
太医院的老少太医一一为玄睦诊脉,真真儿是轮了个遍,除却体内虚寒,皆查不出病灶,可虚寒并不会导致咯血,必然还有他因。
这时,新晋太医秦太医斗胆进言,说这症状倒是与玄帝十分相似,怕不是……也中了那布泊丹之毒。
玄帝之毒,尚未到咯血地步,只消调养便好,可玄睦却已咯血,显然是体质虚弱加速所致。
玄睦母妃毒害玄帝,为自个儿儿子谋皇位,尚在情理之中,可她又怎会连自己亲子都毒害?
玄帝立时下令传见当日供认玄睦母妃毒害自己的小宫女,却不想,又是一个死无对证,据报是畏罪悬梁的。
然而,不管怎样,玄睦已命不久矣,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会勾结晋王意图谋反?
此时,朝中原本没甚发言权的几位小臣联合起来,一同进言,称此事漏洞百出,望玄帝明察。
旁的不说,单说那勾结晋王的罪证便做不得真!
一来,这般性命攸关的信件,自然是看过便烧,为何要留着?
二来,即便需要留着,谁又会这般随便藏在酒坛便离宫而去?这一去还是半月有余!就算真要走,起码也要找个可靠之人看顾,譬如,交给他的母妃看管,或者,找个牢靠地方埋了。
三来,玄睦不过一病弱皇子,放眼整个大玄,哪个皇子不好勾结,晋王莫不是瞎了,非要勾结这最不成器的一个?!
就在玄帝犹豫不定之际,又传来朱商柳逸风被抓回的消息。
柳逸风大呼冤枉,称与玄睦自花街结识,志趣相投,整日纵情风月,根本不曾参与政事。
玄帝将那勾结晋王的信件丢在柳逸风面前,喝令其解释,柳逸风解释不出,倒是他身边小厮柳随风吓得面如土色不停磕头,额头鲜血溅在那信件之上,瞬间便浸入了纸纹。
一旁礼部尚书见状,大惊失色,突然进言说,礼部多次接待朱国来使,其中信笺皆是朱国特制火漆纸,水毒不侵,缘何这信封竟连普通的血液都挡不住?
玄帝立时派其上前细查,经比对,那纸竟是玄国的桐叶纸,与火漆纸纸纹相似,却又全然不同。这桐叶纸十分廉价,因浸润迅捷,通常为普通人家做草纸放置茅厕所用,又因色泽暗沉,纸质粗硬,皇亲贵胄之间少有问津,故而无人认出。
如此重要的勾结密信怎会用厕纸做信封?
玄帝心中已有计较,又责令搜查了柳逸风的行囊物什,包括通关文牒,钱货账目,无一遗漏,并无半点不妥,倒是狎玩器具美人画册翻出不少。
当着满朝文武,柳逸风羞的满脸通红,玄帝实在查不出什么,又观他乃南朱第一庄少庄主,与玄国商贸往来也甚是频繁,便也没有为难,当堂便放了他。
柳逸风如何千恩万谢不提,单说玄睦,他咯血症状越发严重了些,数度昏迷呼唤的都是其母妃,玄帝虽未查出幕后真凶,却也晓得他是被人陷害,想到他命不久矣,不由升起一丝难得的帝王父爱,准其母妃照顾在侧。
mǔ_zǐ 二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委实让人心酸。
玄帝顺藤摸瓜,一路追查,很快便揪出了幕后黑手,竟是当日举荐玄睦前往避暑山庄的左相方中信,皇后的亲爹!
玄帝与皇后本是相敬如宾,不曾想竟出此事,不由痛心疾首,左相将一切罪责一力承担,声称与皇后无关,皆是他一人所为。
人证物证俱全,左相又已伏罪,玄帝立时下旨押入大牢,判了死罪,虽未株连九族,却也累及左相一家百余口,无论血亲家丁,一个不留,悉数斩于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