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敦贤公主姗姗而来, 堇色宫装富丽端庄, 金凤步摇晕着薄光,无需开口, 只消一个现身, 已然贵气逼人。
她缓步行至廊下, 未进大厅,水袖拂过, 优雅大气地坐在厅前早已布置好的太师椅上。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奉上香茗,捧香的小厮也弯腰弓背的将那紫金镂空凤纹香炉摆在公主身侧,不远不近的位置。
青烟袅袅, 公主的绝美凤颜笼在其后, 越发的朦胧逸美,端是遥遥地望上一眼便让人心荡神驰, 暗叹皇族贵气非常人可比。
所有人, 除却贴身伺候公主的采薇, 齐齐跪地给公主请安。
公主一言不发,高高在上,采薇替主喊了声“平身”,大家伙儿这才起身, 规矩地叠手垂头, 一个个都屏息凝神, 静等公主发话。
偌大的前院, 容纳了公主府上下二百多号人, 静的只能听到风过沙沙,还有间或一两声鸟鸣,旁的便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也无怪乎他们这般紧张,实在是除了大年初一,公主从未这般齐齐召集全府上下,今日如此,必然是有大事宣布。
稍倾,终于等到了话音,却不是公主,而是采薇。
“今日公主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重振咱们公主府的规矩!公主宅心仁厚,一贯体恤下人,即便犯了错也鲜少责罚,可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不知感恩,仗着公主疼惜,便无法无天,当真是蹬鼻子上脸,都欺到公主头上来了!!!”
这一通震慑,当即惊得诸人面面相觑,暗自揣测是谁这般倒霉,竟能让公主整出这么大的阵仗!照这架势,只怕那人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众人暗自揣测之际,采薇扬声吩咐道:“将罪婢采琴带上来!”
采琴?!!
只这一句,不啻于平地一声炸雷!
全场一片哗然!
采琴可是刚立了大功,又被皇上亲赐了封号官阶的大丫鬟,正是风头正劲之时,平日与公主也是主仆情深,如何会突然得罪了公主?
众人的视线不由都盯到了院门口,不过片刻,那个他们平日里巴结都巴结不过来的采琴,被两个家丁押着,强硬地推了进来,跪按在公主面前。
公主瞟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影青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采琴,你可知罪?”
余小晚被反剪着胳膊,强硬地按趴在地,微喘了口气,回道:“奴婢知罪,请公主责罚。”
公主冷冷一笑,艳红的嘴唇涂血一般,“好,知罪便好。采薇,细数她的罪状。”
采薇望了一眼被按住后脑,脸紧贴在地上抬都抬不起来的余小晚,几不可察地微叹了口气,这才一一细数。
“采琴,私自偷盗库房珍品药馐,罪不可恕,这是其一。
其二,仗着皇上恩宠,几次三番称病卧床,消极怠工,对公主大不敬,其心可诛。
其三,身为公主大丫鬟,与小厮私通,行苟且之事,丢尽公主颜面,其罪当溺!”
三条罪状,除了第一条算是真的,其余全都是欲加之罪。
公主不紧不慢地又抿了口茶,金贵却又不失威仪地问道:“这三条罪状,你可都听清了?”
余小晚轻咳了一声,头昏沉沉的,似乎又有些烧了,昨日颠簸到夜半,又被耶律越狠狠折腾了一番,再在那寒凉的竹林躺到天蒙蒙亮,想不烧都难。
“奴婢听清了。”
“那你可有异议?”
余小晚苦笑一声,这条条罪状根本不曾提及耶律越,更不曾提及公主,公主不愿旁人知晓她的驸马尚未进门已与婢女纠缠不清,更不愿将她自己被一个丫鬟蒙蔽之事推到众人面前,成为笑柄。
可公主高高在上,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这罗列的罪状,不过是出气的借口,无论真假,都容不得她不认。
“奴婢,无异议。”
敦贤公主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这么说,这三条罪状你全认了?”
“奴婢认了。”
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与小厮私通也认了?”
“是,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话音未落。
啪!
突然一声脆响!
那价值不菲的官窑影青茶盏直接摔了个粉碎。
这不是公主想要的,她想看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地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哭喊着求她饶了她!
她要折辱她,要当着这些曾经对她百般讨好的下人们的面,狠狠地将她践踏如泥,让她身心俱损,再也无颜苟活于世!
她要让耶律越好好瞧瞧,这是怎样一个贱婢,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她为何能这般云淡风轻,像是置之生死与度外?
这是以为她不会放过她,便干脆心如死灰连求都不求了吗?
敦贤公主勉强压下胸口喷张的怒意,冷声道:“好!既然你已认罪,那便按家法处置!三条罪状,一条条来。采薇,偷盗主上财物,如何处置?”
采薇咬了咬唇,微微福了福道:“偷盗主上财物,长工者,罚奉杖责,逐出家门。死契者……杖责去指,若有再犯,断腿剁掌。”
公主微微颌首:“采琴,你得圣上金口玉言除了奴籍,虽说死契文书尚在本公主手中,不过,本公主也不会枉顾圣意。如此,你便按长工论处,杖责二十。”
公主令下,一旁的掌刑家丁赶紧搬来了长凳将余小晚绑上,一人按住肩头不许她乱动,两人执杖,左右夹击,抡圆了膀子!
啪——
木杖带风呼啸而落!
杖音闷脆,不像是打在棉衣厚服之上,倒像是直接打在了皮肉!
眼尖者这才发现,余小晚只着单衣,显然是被公主刻意扒掉棉服带上来的。
啪!啪!啪!
容纳近二百人的小院,静的几闻落针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