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抱着那手哭了许久,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虽未安慰她,却也未阻止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纵有千般不舍,最终她还是擦干眼泪, 放开了他的手。
无需他的搀扶, 她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枯叶草皮,收起所有的情绪, 冲他微微一福。
“多谢侯爷方才相助,奴婢已好多了,咱们快些走吧, 公主怕是要等急了。”
耶律越蹙眉望着她随意踩踏在地的脚, 问道:“你,不疼吗?”
余小晚轻吐了口气,扬起哭红的眼, 迎月冶冶一笑, 明明生得一双浅若茶汤的杏眼,此刻晕着凉白的月光,竟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绯色, 莫名妖冶。
“侯爷忘了吗?那日在竹林初醒之时,我一身重伤, 也是这般下地给您开的门。我, 天生命贱, 不怕疼的。”
耶律越不语,盯着她的脚望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的有些古怪。
余小晚挑着纸灯,除了冻得哆里哆嗦无法自控之外,当真没事人一般引着耶律越出了琼林。
甫一出林,视野一片开阔,亭台、石桌、氤氲的泉池,清晰入眼。
朦胧的弯月之下,敦贤公主香肩赛雪,青丝如瀑,背对着他们泡在池边,正在执杯品酒,暗红的酒液波光凌动,与她明艳的红唇交映生辉。
耶律越当即滞了脚步,虽早已料到不妥,却终不敢相信公主竟会如此胆大妄为!
他转身便要走,却已然晚矣。
敦贤公主听到动静,回眸望去,先是一怔,立时慌乱地抱肩蹲伏下去,借池水掩住了曼妙身姿。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采琴,你不是去更衣了吗?为何会引着侯爷来此处?”
余小晚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公主的用意。
公主这是在故意诋毁她,想让耶律越厌恶她。
虽然明白,可戏还得陪公主演下去。
余小晚茫然的望着公主,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公主方才吩咐的吗?”
话音未落,公主已忍不住怒道:“大胆刁奴!本公主是那般行为放浪之人吗?本公主再如何寡居,也不可能如此不成体统!更何况,本公主正在,正在……”
敦贤公主羞愤难当,终究说不出“沐浴”二字。
“可……可这明明就是……”
余小晚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敢再说,俯身跪下。
“是奴婢领会错公主意思,求公主责罚。”
耶律越早已背过身去,听了两人争辩,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几分。
“是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见谅,在下这就离开。”
公主见状,直喊一声:“侯爷!”
耶律越顿住,自是不敢回头,只背身说道:“明日一早,在下再登门请罪,望公主见谅!”
说罢,抬步还要离开,公主的声音再度传来。
“侯爷!此事多有误会,若不洗清只怕本公主彻夜难眠!请侯爷先去我房中稍事等候,我这便过去!”
耶律越沉吟片刻,回道:“好。”
耶律越行了数步,见余小晚并未跟上引路,又顿住了脚步,刚想开口,却听公主已率先吩咐。
“采琴,还不快过来伺候本公主出浴!”
耶律越微微蹙眉,淡色的唇抿成一线,终究心如明镜,没有生事帮余小晚求情。
耶律越前脚刚刚离开,敦贤公主这厢也出了温泉,余小晚悉心帮她系好裙带,手都还未来得及撤回,眼前突然恍过一道白光!
啪!
狠戾的一巴掌,毫无预兆地陡然扇在余小晚的脸上!
余小晚一直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提的自然不是躲避的心,而是公主发作时她好好配合的心。
公主这一巴掌带风而来,她压根就没想过躲,只等着扇上之后痛呼一声,装出一副惊恐交加的模样,身子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脸傻了一样望着公主。
许久,她才装作猛然醒悟,赶紧跪坐起来,俯首哭求请罪。
“公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公主恕罪!”
敦贤公主高高在上地瞟了她一眼,见她发髻散落,赤脚沾血,湿裙泥泞,还连冻带怕,瑟瑟发抖,总算稍稍出了心头那口恶气,心满意足地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凉亭。
随身坐在石凳之上,信手拿起一块糕点,敦贤公主并没有吃,只捏在手中望着上面精致的梅花浮凸,眸光沉沉。
“说吧,那指甲印是怎么回事?”
“奴婢……”
余小晚不过刚开口,便被敦贤公主打断:“要说便说实话,莫拿那些乱七八糟地糊弄本公主,否则……”
余小晚唯唯诺诺道:“那甲印是,是侯爷掐的。”
公主毫不意外,只漫不经心道:“好端端的,他为何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