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沙沙, 踩踏声越来越远,余小晚紧步追赶,怕公主听到,也不敢大声, 只敢小声唤着。
“侯爷,侯爷!”
耶律越走的很急,本就腿长步大不易追赶, 偏余小晚又湿衣缠身,这便更追不上了!
眼看着他就要出了琼林离开后院,余小晚心急如焚,急病乱投医, 心一横, 不管不顾地朝前猛趴过去!
轰咚!
枯叶携着尘土扬起,略有些呛人,虽不疼, 可听动静也晓得, 这一下摔得绝对不轻。
余小晚趴在地上滞了好一会儿,不见耶律越过来,只得挣扎着爬坐起来, 望着步履虽缓了一些却始终不曾回头的耶律越,她咬了咬唇, 凄凄楚楚地唤了声。
“侯爷……”
那白衣扶风如云似雾般的身影, 终于暂且停步。
耶律越回眸, 身形巍然不动, 只遥遥地望着她,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淡漠疏离,不带半点情绪。
“春泥松软,湿衣厚重,摔了也无妨。”
话是实话,余小晚又有心凝形释顶着,更是半点痛感没有,可这般冷言冷语,还是让她心头有些酸涩。
夜寒风冷,她一身湿衣狼狈追赶,甚至还摔跌在地,若是以往,耶律越定会焦急万分,可如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果然是……恨极了她……
余小晚突然有些鼻酸,忍了又忍,方才忍下。
他如何待她都无妨,只是眼下他还不能走!
他若走了,公主一怒之下寻个由头处置了她,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借着纸灯飘渺的烛火,她瞟了一眼赤着的双足,这一路急追而来,没有痛觉便也不知小心,冻脆的脚底被碎石枯枝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她竟也毫无所觉,鲜血混着黑泥草皮,不止污了脚,还沾染到裙摆少许,打眼一望,猩红斑驳,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眼看着耶律越已再度迈开步子打算继续离开,余小晚顾不得再犹豫,扶着脚踝嘶嘶抽气。
“好痛!我的脚……”
刚迈了两步的脚,又顿住了,耶律越并未回身,甚至连头都没回,只站在原处,背身遥遥问道:“崴到了?”
声音依然凉凉的,似是有些不信。
既不信,何必再问,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对吧?
方才被丢弃时隐隐刺痛的心,眨眼间竟又雀跃了起来,余小晚真恨自己的没出息!
“不是崴到,是脚底疼,我,我没穿绣鞋。”
“没穿鞋?”耶律越的声音瞬间更凉了几分,“好端端的为何不穿?别说刚掉的。”
竟还是不信她。
果然是被骗太多,再难信任。
余小晚垂眸,捂着脚,莫名就红了眼眶,脚自然是不疼,可心却……还是不够听话。
她脑子一热,连侯爷都不喊了,一连串赌气的话冲口而出。
“罢了,你若想走便走吧!横竖我也没法子跟公主交差,我便坐这儿不走了!待血止些,我再去找公主请罪!届时要打要罚,随公主处置!”
这话不知哪处动摇了耶律越,他略略迟疑了片刻,不仅没拂袖而去,竟转身折返回来。
“我看看。”
俯身蹲下,挑近纸灯,耶律越仔细查看了下她的脚底,又寻了一圈四围。
“你的绣鞋呢?”
“没穿。”
耶律越蹙眉,小心地捏掉扎进她伤口的那几根明显的细碎断枝,寻了一圈没寻到合适的物件,干脆撩起衣摆,直接用干净的里衣衣角帮她轻轻蘸掉血污,嘴里还不忘问她。
“好端端的为何不穿?还有你这一身……”顿了下,他忍了一路,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一身湿衣,究竟怎么回事?”
余小晚并未回答,只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灯火为他淡漠的面容染上几分暖意,就连那琥珀色的眸子仿佛都溢出了几分暖暖的担忧。
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俩依然如初,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晨之……”
她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耶律越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未回她,只是清理伤口的手更温柔了几分。
明知不该冲他撒娇,也不该在他面前说公主坏话,更不该在这里耽误时间,她要做的只有一件——赶紧带他去找公主!
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看了他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冷脸,突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突然就很想哭,很想很想很想……
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冲他发发牢骚诉诉满腹的委屈。
明明当日被时晟那般折腾都没想过冲谁抱怨,更没想过依靠谁的,为何如今面对耶律越,她就突然变得这般软弱。
不可以这样的,她知道。
她是任务者,注定是要孤军作战的,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耶律越,她该让他恨她,不该再接近他扰乱他的心。
她明明都知道的!
可望着摇曳的烛火下,那张终于恢复了几分温润的面容,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她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她发誓,真的就这一次!
从明日起她会乖乖的,再不会主动靠近他半步!
真的。
“晨之……”
她又唤了一声。
耶律越清创的手顿了一下,无声轻叹,虽没有应她,却也回了话。
“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余小晚越发觉得委屈了几分,她就任性这最后一次,他还不肯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