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望着布巾上那一抹猩红, 剪水般的眸子不自在地眨了眨,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虚。
“这,这是什么?我, 我嘴上,怎会有血……”
“是啊,你与他嘴上,怎会都!有血?”
耶律越刻意加重了那个“都”字, 声音依然温润,可脸色却结了霜。
余小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只得胡编道:“方才……九殿下抓了那日在街上砸了我梨摊子的小贩,关在柴房, 带我过去出气, 然后……”
她偷瞄了一眼耶律越。
“然后什么?”
“然后……”余小晚一咬牙, “然后小厮责打了他们,可能是那时溅上的血。”
哪儿也不溅偏溅到唇上, 还是两人都溅到唇上!
这么烂的搪塞, 傻子也不会信的吧!
然而……
待她再抬眸望向耶律越时, 看到的却是和风细雨般的淡然笑脸。
“今日怪我,我不该带着阿里吉一同出院的, 无论如何也该留个人守着你。”
耶律越重新洗净了那布巾,帮她擦了擦脸, 又净了净手。
余小晚呆愣愣地望着他,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内疚。
“晨之……”
“嗯?”
耶律越抬眸望向她, 琥珀色的眸子温润清透,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一尘不染。
“你,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耶律越笑了,白衣拂过,探手揉了揉她的发。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我自然要对你好,你是我的妻,是要与我白首到老之人,即便将来咱们有了子孙,他们也总有展翅远飞一日,能与我相守一生的,依然只有你。”
白首到老……
相守一生……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她的心隐隐作痛,记忆深处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偏偏不肯出来。
“你怎么了?怎的哭了?”
哭了?
她哭了吗?
余小晚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竟……真的落了泪。
好奇怪,她为什么会哭?
余小晚一脸茫然地蹭了蹭那些泪。
耶律越将那布巾拧干了再度帮她擦了把脸,这才随身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余小晚摇了摇头,她自己也很茫然。
不等耶律越再开口,她转头冲着守在一旁的阿里吉道:“你先回房歇着吧,今夜不必给二爷守夜。”
阿里吉怔了一下,瞟了一眼余小晚,又瞟了一眼耶律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状,掩着笑,抱手回了声“是”,赶紧便退了出去。
余小晚望了一眼掩上的门,垂眸擦掉眼角最后一点湿意,转头又对耶律越道:“你去……拴上门。”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什么?”
“门啊,拴上,免得旁人随意便能闯进来。”
不栓门万一验胎记的时候谁闯进来可怎么好?
耶律越只当她有话要说,也没再多言,起身到了门前,咔啷咔啷两下,拴好了门栓。
再回榻之际,余小晚已飞速叠了绢帕塞在了肩头,遮住了可能会逸出光痕的右肩鬼纹。
不等耶律越坐下,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青釉烛台。
“灯……”
“嗯?”耶律越这次是真的茫然了,“灯怎样?不够亮吗?我去挑挑灯芯。”
说着,他已走了过去,执起一旁的小枝,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乌黑的双股灯芯。
“晨之……”
“嗯?”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温润的眸子仿佛每次见她都会笑,“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的总是吞吞吐吐?”
余小晚咬唇揪着被面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今日,今日是你生辰。”
拨弄灯芯的细长手指顿了一下,耶律越再度抬眸望向她,依然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确实是今日。”
余小晚的唇动了又动,可就是挤不出半个字,那上好的云缎被面儿都快被她揪成牡丹花了。
耶律越放下小枝,走到榻边坐下,牵起了她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
“嗯?”
“我……”
耶律越笑道:“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可问题的关键是,她根本说不出口啊!
不是不好意思的说不出口,是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啊摔!
余小晚简直气到快要吐血了!
她原本是想说,她昨夜做了梦,梦见自己前世是个小和尚……巴拉巴拉的,总之就是糊弄时晟、玄睦的那一套。
然后,再说,梦中有仙人传语,说是所欠之人生辰那日,身上会浮现胎记,如何如何的。
这样便有借口让耶律越宽衣解带验胎记了。
可,可她支吾了半晌,每当想诉出口那些话,舌尖便像被点了穴似的,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之后,系统突然就蹦出一个提示框。
【即日起,自动开通宿主禁言功能,凡是系统认定不能说的话,一律禁言。】
尼玛辣鸡系统!
不是说只要不泄露任务相干就随她的便吗?
这突然蹦出个禁言功能是怎么个意思?
还嫌她的任务难度不够高吗?!
即便她狂飙了三个信息框不带重样的国骂经典台词也没用,系统鸵鸟一样,直接匿了。
无奈之下,她又想了几套说辞,可但凡牵涉什么前世今生,或者主动开口提胎记的,一律被系统禁了言!
现在该怎么办?
再临时编别的也不知会不会被禁言,况且她一时也编不出旁的。
“琴儿?”
耶律越的疑问声还在耳旁,余小晚也顾不得多做考虑,冲口而出一句:“我想你送我个礼物!”
耶律越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温声道:“好,你想要什么?”
什么叫她想要什么?
余小晚怔了一下,这才惊觉,她刚才一时情急,竟说反了!
她明明想说的是,她想送耶律越个礼物……
譬如,把自己送给他。
这时候再反嘴显得自己好蠢,余小晚支吾了一下,眼珠一转,随手指了指紧闭的纸窗。
“我呢,最喜欢那天上的明月,待我生辰之时,你便送我一轮如何?”
“月?”
耶律越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纸窗,有窗挡着,自然看不到窗外的圆月。
“对啊,月,我就想要天上的月。”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越发调皮了,这礼物倒着实让我有些为难。”
想了想,他又道:“罢了,总归还有些日子,我再好好想想,到时,定送你一轮明月。”
这一番话下来,余小晚方才受制的状况总算稍得缓解,再度指了指那烛台。
“灯,熄了。”
耶律越诧然:“熄……灯?”
“对,熄灯。”
“为何要……熄灯?”
他竟问她为何熄灯?
他怎么问的出口的?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熄灯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他俩明明已经那啥过了!
然而,耶律越是真的不懂,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满是不解。
正人君子什么的,太讨厌了!
余小晚欲哭无泪。
这样倒好像是她有多放|荡似的。
“那个……你熄了灯之后,自然就知道为何了。”
耶律越不疑有他,未再多言,起身过去吹灭了烛火。
这一灭,房中立时便黑了下来,幸而纸窗隐约还能透过少许月色,勉强还能视物。
耶律越复又坐回榻边,温声问道:“到底何事,还得这般小心?”
余小晚还在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勾引耶律越只是为了任务,为了任务,为了任务!
等下撩出火来,她只消一个离魂,任耶律越随便怎样都行!
想到兑换离魂还要花积分,余小晚又是一阵肉痛。
系统个辣鸡!辣鸡!
又在心里默骂了系统两句,余小晚这才终于鼓起了勇气,欠身而起,上去勾住了耶律越的脖子。
刚勾过玄睦又来勾耶律越,余小晚突然好想哭。
她又没有穿成青楼妓子,干嘛总在做这种事?
她这边还在怀疑人生,那厢,耶律越已然僵住了。
“你,你这是……”
余小晚转念一想,横竖自己都是个炮灰,早晚是要死的,耶律越待她如斯,必然会伤心,不若……
不若趁此机会惹得耶律越讨厌,让他误以为她是个轻佻之人,或许……将来便不会那般伤心了。
主意已定,余小晚这才贴得更近了几分,耳鬓厮磨。
“晨之……”
“嗯?”
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可身子却还是僵着的。
他紧张,余小晚反而不紧张了。
“你方才说,待我生辰,要送我天上的明月,可对?”
耶律越缓缓放松下来,颌首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