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睦一席话, 惊住了余小晚。
从昨夜至今,或者说,从今日凌晨至今,顶多五个时辰, 玄睦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缜密的分析,难怪他将来能迎难而上,称皇称帝!
面对他, 余小晚根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蒙混过去,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余小晚面色如常地问:“说完了吗?”
玄睦微点了下头,“说完了, 该上官小姐自证了。”
余小晚轻吁了一口气, 抚了抚额角的乱发,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没梳洗, 二没更衣, 三更别说妆扮了。
这般邋遢, 玄睦方才居然还能凑那么近,也不嫌脏。
“听了九殿下这五个理由, 我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九殿下不愧是心思缜密,聪慧机敏。只可惜……只猜中了一件。”
“哦?说来听听。”
只要找到了玄睦怀疑的点, 就能设法逐个击破。
跟着那抖s变态时晟那么久, 旁的没学会, 扯谎编故事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
余小晚勉强找回一点自信,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开口。
“你唯一猜中的一件便是,我的确是借尸还魂。”
这话一出,美丽的异色桃眼,瞬间亮了,竟有了几分当日在将军府的单纯澄澈。
若还是当日,余小晚定会不忍心打击他。
可今时今日早已不同往昔,余小晚还怕打击的不够狠呢!
她与他两两相望,目不转睛,微有些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了后半句残忍的话。
“我虽是借尸还魂,可我……并不是上官锦。”
那眼中的璀璨,缓缓黯淡下去,玄睦起身,走过她身侧,捞起地上的酒坛仰头先灌了一口,这才返身又坐回了原处。
只是这次没再如方才那样中规中矩,而是斜靠廊柱,单脚踩着扶栏,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声音沙哑中带着点慵懒。
“说吧,愿闻其详。”
余小晚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说道:“九殿下给了我五个理由,那我便一一回于九殿下吧。”
“也好。”
余小晚略一思索,五条理由,倒着来,逐个击破。
“先说这最后两条理由,借尸还魂与不怕痛。
九殿下说我是上官锦的借尸还魂,理由便是,我与上官锦一样没有痛觉,而且采琴垂危的时间与上官锦死亡时间也相合。
采琴垂危这个,我无话可说,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借的尸。
不过……我并非没有痛觉,相反,我很怕痛,只不过……我昨日险些死掉,换句话说,魂魄差点被那蛇毒逼出体外,所以,再次融合需要时间,到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恢复知觉。”
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玄睦,余小晚又补了一句。
“若九殿下不信,届时可以一试。”
玄睦依然不语,只是拎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余小晚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击破他的第三条理由。
“九殿下说,我不该这般厌恶你,说句不恭敬的话,我虽不是上官锦,可我依然厌恶九殿下。”
玄睦刚举起酒坛要喝,顿住,又放下,转眸望向她,桃花眸中的神采早已消逝的半点不剩。
“那便说说看,我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恶。”
这个余小晚早已编排好的。
玄睦既然肯在山顶放过她,必然还是对上官锦有些许愧疚的,那她便……让他更愧疚几分又何妨?
“我厌恶你,是因为我也是借尸还魂,也是来解前世因果的。我虽看不到旁人身上的夙世结印,可我能看到失败者身上的结印。”
“失败者?”
余小晚缓缓颌首。
“没错。消除结印的法子,随结印不同而各有不同,你这结印是赤红色,明显是对方欠了你,而它现在嵌在你的灵魂之上,绕着黑气,显然是对方求你原谅时,你没有真心谅解,导致结印消除失败,烙在了灵魂深处。”
玄睦僵了一下,刚刚移开的视线再度转了回来。
“失败了会怎样?”
“失败了于你自然没有太大影响,于她却是灭顶之灾。”
“怎样的灭顶之灾?”
余小晚尽量说的严重却又不显浮夸。
“失败便意味着你不肯原谅她,她自然要通过旁的法子还了这业债。譬如说……若她欠你情,便要被你接连抛弃七世,若她欠你命,便要因你接连惨死七世,总归是要加倍偿还的。”
玄睦闻听,明显有些愕然,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眼角隐约竟有血丝溢出。
“明明只是一命,为何要七世?”
余小晚冷笑,“很简单,我也是个欠债者,我也是来还债的,但凡非本意作恶者,也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才导致欠下业债者,都可以选择借尸还魂来乞求谅解。
这法子好在,可以用最短的时间,了结业债,对彼此,也对理清世间错综复杂的因果都是好的。
可不好之处便是,一旦失败,便要接受七倍的惩罚。
通常选择此法之人,都是相信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人,一旦失败,七世之殇不谈,最痛的大约便是心吧。”
“心……”
玄睦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角隐隐破裂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