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悬浮在破庙半空, 离魂倒计时,还有近半个小时,她回不去肉身,也阻止不了姚氏几人带着她的肉身离开, 心里不由焦急万分。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
求求你们让我自生自灭吧!
余小晚的诉求她们自然听不到,她们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搬着余小晚的肉身就要出庙。
刚走到庙门口, 就见时晟一路驰骋而来,马还未停,他已一跃而下,直奔庙里!
看到她们抬着的死尸一般的余小晚, 他竟丝毫怜惜都没有, 上前一把揪住了她凌乱的长发!
“贱妇!竟想打掉本将军的孩子!说!哪来的堕|胎药!”
姚氏几人见状, 哭喊着拍打着时晟。
“放开我家小姐!”
“你这畜生!放开我女儿!”
时晟铁塔一般,如何会被她们撼动, 只一个摆臂, 直接将她们三人甩到了地上!
从怀里摸出那药丸, 狠狠杵到余小晚紧闭的眼前,他咬牙切齿道:“说呀!哪来的堕|胎药!”
姚氏跌坐在地上, 喘了口气,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药丸, 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 这是在何处发现的?莫不是那城南小院的床板夹缝?”
寒冰利刃一般的视线立刻扎了过来!
“你给她的?!”
这一声炸雷一般, 姚氏先是一颤,随即声泪俱下,拼命拽着时晟的胳膊。
“你放开我的锦儿!给她条活路吧!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时晟猛地丢开余小晚,转而将那药丸狠狠杵到了姚氏眼前。
“说!这堕|胎药是不是你给她的?”
他这一松手,余小晚的身子猛地一沉,姚氏赶紧抱紧了她,随着她一起跌坐在地上。
她搂着女儿哀恸失声,望着时晟的眼满是愤恨。
“时晟时望归!你是将军又如何,是将军就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是将军就能这么践踏我女儿的真心?”
这话一出,时晟瞬间暴怒,猛地砸掉了手里的药丸!
“真心?这贱妇哪儿有什么真心?!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叛徒!本将军就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姚氏搂着余小晚,眼泪止都止不住,“女儿,你太傻了,你为什么不跟那九殿下走?你为什么不吃了那药?他不值得,不值得啊!”
一听这话,时晟瞬间瞠目,眸中血丝遍布,说不出的吓人。
“她这银妇!居然还想跟人私奔!!!”
这话一出,别说姚氏,就是浮在半空的余小晚都气得差点栽下去。
她真想扒开时晟的脑袋看看他脑子到底什么构造,别人选择性屏蔽,都是屏蔽掉自己不爱听的只听自己爱听的,他倒好,专听自己不爱听,其他一律听不见听不见!
什么抖s变态蛇精病,他根本就是个信任缺失病加被害妄想症晚期再晚期已经彻底无可救药只能用粗暴狠戾伪装自己的可怜虫!
姚氏气得浑身哆嗦,若不是抱着余小晚,只怕早已经扑上去跟时晟拼命了。
“好你个大将军!我女儿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对你一往情深!那玄国九殿下捧着一颗真心让我女儿跟她走,我女儿死都不走!还说什么此生哪怕只得你一个虚影便足矣!我呸!你根本不配!”
说罢,俯在余小晚身上,再度泣不成声。
时晟直勾勾地盯着姚氏因哭泣耸动的肩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脸部线条刚毅紧绷,吐出的话更是冷硬绝情。
“休想蒙骗本将军!什么真情?全是假的!即便她怀的真是本将军的孩子又如何?她背叛本将军,就该死!”
姚氏闻听,陡然抬起头来,哭红的眼中满是怨憎,探手从怀里揪出一条叠的规规整整的丝帕,朝着时晟狠狠甩了过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女儿本可以服了那堕|胎药跟九殿下走,可她不走!她怎么就瞎了眼瞎了心,非要跟着你这个畜生!”
那丝帕轻飘飘的落在了时晟脚边,时晟并没有捡,只是垂眸看了过去。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那猩红的小字,针一样刺进时晟原本坚定不移的心。
漆黑的眸子恍惚了一下。
他俯身捡起那丝帕,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一行小字。
耳旁依然充斥着姚氏一声又一声的控诉。
“九殿下对锦儿一往情深,本还想带走这帕子,是我生生给要了回来!本想着什么时候给你看看,求你念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娶了公主便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可你呢?你这杀千刀的狼心狗肺!我,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攥着那帕子的手渐渐有些发抖,时晟突然抬眸,陡然攥紧帕子怒道:“休得骗我!她若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又如何会留下这堕|胎药!”
姚氏哭道:“她是怕公主容不得她,不过留着以防万一,想让腹中的孩子少受些罪罢了!”
“呵!”时晟冷笑,“都是借口!你们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牙尖嘴滑!以为本将军那般好蒙骗的吗?她留着便是想吃,没吃不过是没得着机会罢了!”
喜儿本跪俯在余小晚腿边,小心地扶着她的腿低声啜泣着,几次想要插嘴都没插上话,一听时晟这般说,再也憋不住了。
“谁说我家小姐没有机会的!早先那九殿下就给小姐递了不知多少次字条,还有这药丸也递过的!是小姐溶了浇了你房中那凤尾松,还要奴婢给那九殿下传了口信,将军若不信,便去查一查,想来那药渣还在那盆土之上!”
时晟的脑结构果然和旁人不同,余小晚本以为他会立时派人去查那盆土,却不想,他厉声喝出一句。
“什么口信?!”
“小姐就说了两字——珍重。”
珍重,离别之语,也是拒绝之语。
时晟即便再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双目紧闭的余小晚,她脸上的血污早已被姚氏她们擦掉,纤长的睫毛浅浅地铺落,苍白的小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拒绝了那独眼九子?
他如此伤她,不仅打断了她的腿,甚至打得她胞宫脱落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她依然心悦他,依然要留在他身边?
呵!
这不可能!
他不信!
他绝对不信!
这世上无人可信,都是骗子!
时晟依然铁塔一般屹立原地,说出的话也依然冰冷无情,像是在质问她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什么情真意切,不过都是骗局!从服毒陷害茯苓,到逼死茯苓的丫鬟,她一步步都是在设计本将军!甚至府上那姨娘接二连三的死,说不定都是她干的!”
如此的栽赃,姚氏即便不知内情依然气得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休得污蔑我女儿!”
喜儿却是知道一些的,接了姚氏的话茬怒道:“将军说小姐设计将军,奴婢不服,奴婢替小姐冤枉!”
时晟狠狠瞪向她,“她有何冤?”
喜儿跪直了身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家小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她服毒自残是为了将军,她拒绝九殿下也是为了将军!前些日子,小姐怀着身孕还专程去找茯苓,送上门让她羞辱,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
奴婢虽不知小姐究竟要助将军什么,可奴婢知道,小姐早料到自己难逃一死,早早就为奴婢先做了打算,赐给奴婢的那些首饰将军也是见了的,足够奴婢下半生衣食无忧!”
随着喜儿的话,时晟的视线再度转到了余小晚苍白的脸上,如夜的眸子幽幽暗暗,方才还已发冲天的暴戾渐渐隐了起来,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她若对我真心,如何会下药将我推给茯苓?”
“小姐对将军下了什么药?”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连你也不知吗?那药和着安神香焚起,竟连我都不曾察觉!”
喜儿闻听,先是一怔,随即冲着余小晚一阵的悲怆。
“小姐,那绕指柔如此金贵,是夫人要你和将军共度云雨用的,你怎的这么傻?”
说罢,她再度抬头望着时晟,面容哀戚,字字珠泪。
“小姐曾说,心悦一人,不是要得到他,而是要处处为他着想,说将军是成大事者,她帮不得将军什么,能做的只有这些,只要将军能好,她怎样都无所谓。
奴婢不懂小姐说的这些,心悦一人不是就该据为已有吗?就是那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是想将皇上据为己有?可偏偏我们小姐,只要是为将军好,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她都自己咽下!”
喜儿跪爬两步,扒着时晟的腿,哀求道:“将军,小姐还曾说过,若有一日她为将军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看在她一心一意为将军的份上,求你给她条活路吧!”
一直跪在一旁啜泣的翠儿也跪爬着过来,拽着时晟的袍摆,一同苦求。
“求将军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秉性纯良,不该得了这么个下场。”
时晟依然纹丝不动,点墨般的眸子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像是在望着余小晚,又像是没有,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
“她陷害茯苓在前,逼死丫鬟在后,哪里纯良?”
喜儿又向上扒了扒他,哭道:“小姐为何陷害茯苓,奴婢不知,但必然是为了将军,况且,小姐毒害的是自己,茯苓还是小姐从将军棍下救走的!至于秀娥,小姐早吩咐了将她救下,她如今还好端端的在城郊王家村,不信将军可以去查!”
时晟的身形依稀晃了一下,手紧紧攥着那丝帕,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高德,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去,查!”
高德抱拳欲走,时晟又道:“还有我房中那凤尾蕉,查!”
“是!”
话音刚落,却见火把陡然窜跳了一下,扰乱的青烟尚未平息,一道靛蓝的身影突然闪入,抱起地上的余小晚,扭身便走!
时晟本能地去拉那人,可那人身形极快,一个侧身瞬间跃入了雨幕之中!
时晟抬脚便追!
侍卫与隐在暗处的暗卫一并追了上去!
还未追出丈许,便见一群蓝衣人冲了过来,一个个头戴斗笠,脸覆面具,避开了迷眼的雨水,迎头便是一阵缠斗!
时晟飞身上马,冲入雨幕,直追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夜深雨大,那人身形如电,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别说时晟,就是余小晚都没能跟上趟,自己把自己给整丢了。
看了眼离魂剩余倒计时,只剩32秒,她干脆原地不动,等着被扯回去。
5、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