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声音也完全不同。
正犹疑之际,却见那人斜身而下,松了公主抱,将她迎面搂在怀中,仿佛要躺摔下去一般,猛地一点檐角,压低了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冲城门洞而去!
城门口拥着一众出入城的百姓,数名守城侍卫拼命疏散着人群,推关着厚重的城门。
城门哐啷啷缓缓合拢,眼看就要彻底关上!
那人陡然一转身形,一脚踹飞小贩肩头的扁担。
扁担打着旋横飞而出,啪啷啪啷,接连弹打数下,正抽在关门的那数名侍卫身上。
侍卫们连声哀叫,瞬间便失了力道,不待他们缓口气重新推门,便觉身后气流急扫而来!
靛蓝的身影如雷似电,斜冲而过,眨眼便蹭过狭窄的门缝,窜出了城门!
侍卫们愣了,手下还因着惯性继续关着那城门,待反应过来之时,时晟的马蹄已赶开百姓,冲了过来。
“开!城!门!”
侍卫们慌忙七手八脚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门外除了人头攒动等着进城的百姓,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攥紧缰绳,手腕的青筋狠狠地跳凸了一下,时晟一夹马腹,绕过百姓,领着一众人马,急追而去。
余小晚被那人抱着,并未跑出去多远。
时晟的三千精卫早已蹲守围城,虽每处只有百人一队,却足够挡住他们二人!
望着不远处那一对精兵,那人垂眸望了她一眼,“抱紧了。”
话音未落,他已一跃而起,躲过几个最先冲过来的兵丁,飞身上了一旁的高树。
那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他将她小心地放在枝杈之上,探手摸出数枚银针,飞手而出!
银针恍过几点微茫,直冲那追来的兵丁扎去!
没有预想中倒下一片的惊人效果,那些兵丁没事人一般,还在跑着。
余小晚瞪大了眼看着,电视剧中的高手出招,通常都是刷刷刷几剑,剑罢收招,敌手依然屹立不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虚招之时,敌手身上的衣袍才突然破碎,轰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震惊全场。
这人的身手如此了得,想来这银针绝非一般!
余小晚满怀希望的继续等。
还等。
再等。
尼玛!不等了!
余小晚的眼都瞪酸了,那些兵丁依然活蹦乱跳。
这人又抽出几枚银针,嗖嗖嗖几下,甩飞出去。
银芒闪过,直冲众人!
依然是……石沉大海。
不,连石沉都不是,好歹朝水里扔块石头还能溅起朵水花,这么多银针甩出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小晚都替他尴尬。
却不想,那人斜勾唇角,轻笑一声。
竟还挺得意?
余小晚正纳闷之际,却见人群之后数十名蓝衣人一路杀到树下!
他们俱都戴着面具,只是那面具简陋的多,没有半点纹饰。
恍惚间,依稀还看到一双蓝眼。
那人见状,俯身要抱她离开,余小晚哪里还肯跟他走,趁他弯腰之际,猛地将他推下树杈!
那人一惊,一把抓住了树枝,不等翻身上树,余小晚突然拔掉头上仅存的一支缠枝海棠簪,朝着他的手比划了一下。
“你敢上来,我便敢扎!”
那人唇角的笑意瞬间散去,声音依然沙哑难耐,“他会要了你的命。”
余小晚趴在树杈,惨然一笑,浮肿的颊,满是血污的脸,怎么看都和原本的花容月貌毫不相干,可偏偏那双晕着水雾的眸子,让人转不开视线。
“人早晚一死,能死在将军手中,足矣。”
那人动了动唇,半脸面具晕着一点银光,沉默地望了她片刻,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直朝她抓来。
余小晚被抓个正着,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他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这一扎,用尽了她的全力,当即便见了血,扎进他手背竟有寸许!
余小晚终归是从未亲手伤过人,手背溅上那温热的血,不由心头一颤,赶紧松了手。
那人随即从树上跌落,跌到一半才探手推了一下树干,轻飘飘落在地上。
捡起随他一起落下的缠枝海棠簪,那人还想再来,却被几个蓝衣人拦住,不远处时晟的人马已追到,蓝衣人携着那人,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时晟一骑扬尘,路过之时,抬眸扫了她一眼,视线寒冰利刃一般,只一下便险些将她冻成冰碴。
幸而他并未停下,直追那人而去。
余小晚松了口气,并未急着下来,而是趴在树梢,居高望远,先寻么寻么那破庙在哪儿。
这面具男刚出现之时,她的确惊诧了那么一瞬间,可时晟追击而来后,她立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时晟在利用她。
面具男也在利用她。
只是他们的目的完全不同。
时晟是想借她找到那个盗走夜狼符之人。
面具男却……
余小晚眯眼看了看树下。
即便离得这般远。那阳光之下不时闪动的银芒,依然清楚地提醒着她。
这面具男是想模仿当日从公主府出来之时,刺杀她的那个江湖门派。
为何说是模仿?
很简单,当日那轿中刺入的银针,针针冲着她的颅顶,根根直入轿垫,方位奇准,手法精湛,无论怎么看都是高手。
可今日此人,看似手法也不错,却准头奇差,显然是在模仿。
也或者……
他能扎准,却故意错开!
不管是哪种,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矛头转到苍帝身上!
当日轿中银针,她与时晟立时便怀疑是出自苍帝之手。
可事后再想,又觉得疑点重重,苍帝要杀她,何时不行,偏选在公主宴惹人怀疑?
而且,当时公主分明是想将她哄下宴席,似是另有打算。
再者,苍帝似乎并不想正面和时晟撕破脸,所以,一直对她手下留情,看那次圣旨和离就可见端倪,若苍帝当时将那些姨娘之事栽赃在她身上,本可以处死她的,不过是怕时晟回府震怒而已。
由此可以推断,那轿中银针绝对和苍帝无关!
这些道理,时晟当日想不明白,如今大抵也能明白。
所以,这次那人便换了手段,依然用银针,却故意扎错。
时晟本就怀疑夜狼符被盗,与苍帝有关,如此一来,必然会认定,苍帝故意三番四次来救她,就是想将夜狼符被盗一事,栽赃到那江湖门派身上。
至于她,即便不是亲自盗走的夜狼符,也必然是帮凶,总之,肯定是和苍帝一伙儿的。
甚至时晟还会认为,之前府上发生的那种种,包括苍帝让耶律蛟和玄睦住进将军府,就是为了祸水东引,盗走他的符!
也或许,苍帝本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没有那人手快。
思虑清楚之后,余小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难怪莫非几次三番寻她,还有这明显是莫非主子的面具男亲自出马救她,不过就是想将矛头指向苍帝,彻底毁掉时晟与苍帝的君臣关系!
苍帝此次要时晟调兵五万,时晟没有夜狼符,自然无法调派。
苍帝会认为时晟故意与他作对,怕是起了不臣之心。
时晟则会认为,苍帝盗走了夜狼符,又让他调兵,这是故意挑衅,就是要逼他造反,再一举歼灭!
他们会怎样,余小晚一丁点都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朝堂争斗神马的,太费脑子太凶残,她现在只求下个副本能轻松一点,哪怕穿到农家小院当个极品亲戚被种田女主斗死什么的,她也甘愿。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她现在当务之急要想的是,她该怎么爬下这棵树呢?
最终余小晚还是爬了下来。
啊不,是摔了下来。
横竖她又不怕疼,树下草长叶茂的,摔不死就行。
不幸中的大幸便是,那破庙就在不远处,方才在树上她已瞄到了破庙塌了一块的屋顶。
如此,完全可以号称世上最悲催的宿主穿越者余小晚,开始了爬向破庙的艰难历程。
一路翻土坡越土坑,蜿蜒过茂盛的草丛,余小晚又累又渴,终于在中暑晕倒之前,爬进了这副本的终点。
看着眼前这个满地厚灰,塌了半个屋顶的破庙,余小晚,不,是余小晚的肉身,连那庙里供奉的是哪樽大佛都没看清,便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
时晟一路追击,终无功而返,斩杀的几名蓝衣人,身上都带着无杀门的腰牌。
可无杀门总盘在玄国,苍国虽有分支,可并不活跃,如何会招惹夜狼符?
再看那一地的银针,还有几个小兵扎在战袍上的几枚,根本不可能是以暗器闻名杀人不见血的无杀门门人做的。
之前公主府刺客一案,皇上暗地里就栽赃给了朱国,如今这夜狼符被盗,他是打算栽赃给玄国?
时晟冷笑,皇上果然高端,看似后院那几个姨娘是他的眼线,实则他处处针对的上官锦才是他最大的一张牌!
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说心悦他绝不会背叛他的女人,时晟猛地一拍桌子,真恨不得立时冲到她面前将她碎尸万段!
片刻后,赵淳随着高德一同过来。
高德抱拳道:“禀将军,她自那树上摔下之后,爬到了不远处的破庙,属下趁她昏迷之际,请了赵先生过去。”
赵淳也抱拳回道:“她虽伤重,可气息还算平稳,大抵那人塞进她口中的是养命续命之药,虽不知是何药,但药效显著,可想而知,必然十分珍贵。”
高德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属下查问了拦路兵丁,他们都说,那人本要带上官锦离开,是上官锦不肯离开,还扎伤了那人的手,才留了下来。”
时晟闻听,猛地抬头,墨瞳微微睁大,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确信?”
“十分确信!”
时晟垂眸,略一思索,拉开书案抽屉,摸出一个小盒。
单指推开,里面放着一块修复的珊瑚碎块,是由十数块摔得极碎的珊瑚渣勉强拼凑而成,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可依稀能辨出雕的是片海棠花瓣。
漆黑的墨瞳瞬间冰冷。
“上官锦!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与皇上一唱一和,前脚皇上让那两国皇子住进将军府,后脚你便以此为借口搬进寿秋堂!若非在密室中发现这珊瑚渣,只怕到如今我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