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大惊失色, 刚想呼救,那人立时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随即,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我!”
你谁呀你?只说一个字,谁听得出来?!
虽然没听出是谁, 不过余小晚慌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他会这么说,至少说明他不是来害她的。
那人见她不再挣扎,这才小心放开了手。
“走!”
两句话才两个字?
这么惜字如金干嘛?
等等,惜字如金?
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再结合方才那两个字的音色,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莫非?”
黑暗中,莫非依稀点了下头,“是。”
余小晚长吁了口气,“这刺客风头才刚过, 你便过来, 也不怕再出差池?”
莫非小心地挪到门边, 附耳听了片刻,这才低声回道:“承诺。”
余小晚怔了一下, “你当真是过来接我的?”
“是。”
“这才不过十多日, 你的伤可还好?”
“无碍。”
余小晚没再开口, 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之前她便发觉,莫非此人极为重信义, 虽说赶在这当口过来接她有些可疑,可他若要害她, 当日不给解药便好, 或者给个假的, 何须费此周折。
大抵,他是个可信的。
那她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若她走了,只消躲一阵子,就能保证假孕三个月的衍生任务完成。
可她擅自离开,时晟会不会误解她是逃走?会不会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然后一见面就怒不可遏的把她给砍了?
这可不是瞎猜,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前几日不就差点被他一剑穿个透心凉吗?
就算他听了她的辩解,没一刀砍了她,三个月后公主大抵已经嫁进了将军府,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完成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就被公主给剁了!
为了一个衍生任务耽误了主线任务,岂不是舍本逐末?
而若她不走,时晟忙完这阵子,很快就会过来处置她,她心中已有了成型的计划,不说百分百能成功,也有九成的把握能让时晟打断她的腿,再逐出家门。
虽然如此一来就扮不了三个月的假孕,衍生任务注定失败,可主线任务才最为重要,懂得取舍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过瞬息之间,余小晚已下定了决心。
“多谢壮士不计危险过来救我,可我……实不相瞒,已怀了将军的骨肉,我……不能跟你走。”
屋中漆黑,莫说神情,就是五官手脚都难辨其形,只能隐约看到莫非昏暗的身影自门边走了过来。
“不走,必死!”
余小晚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之前她对莫非说的可是,她是一个失宠姨娘。
当时莫非不知她真实身份,这又过了大半月,他还不知吗?
他既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又说出这番话,莫不是……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莫非不答,依然沉声重复着之前那句:“不走,必死!”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倒退了一步。
“死便死,我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我很感激壮士信义之心,是我不肯走,与壮士无关,壮士已兑现了承诺,请回吧。”
莫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昏暗之中虽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她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
他一定觉得她就是sb。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s。
可此刻,她只能装贞|洁烈女。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今夜之事,我保证不会透露半分,壮士请回吧!”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衣袂破空之音,下一秒,莫非双手同出,一指咽喉,一指软肋!
嗖嗖两下!
余小晚不能动了。
何止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不等她整明白发生了何事,膝盖一软,整个人已如无骨之物一般,直接瘫了下去!
还未软跌在地,莫非一个转手揽住她,扛在肩头,推窗便走。
这一系列动作听似很慢,其实不过眨眼之间,待余小晚反应过来,她已飞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地跳跃着。
莫非行在屋檐之上,身轻如燕,所过之处,檐瓦无声。
万籁俱寂的夜,除却遥远的一两声狗吠,只有那风过衣袂的簌簌飒飒,还有鬓发拍打在脸侧的细碎声响。
大头朝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余小晚此刻已顾不得思考就这么被劫走的严重后果,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丫会点穴上次干嘛卸我胳膊?!
这年头,变态疯子蛇精病这么多的吗?
好吧,这就不说了。
一言不合就劫持又是几个意思?
什么讲信义的江湖侠士?
莫非!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丫快放我下来!!!
她无声的呐喊当然传不到莫非耳朵里,莫非一路急行,将军府门前飘摇的纸灯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余小晚终于彻底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江湖中人。
守备森严的将军府,莫非来去自如。
陡斜松垮的瓦檐屋顶,莫非如履平地。
什么公主、将军、吏部尚书,人家全都不care,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别说将军府,公主府都当自家后花园,人家还是顶风作浪,连去两回!
这就是所谓江湖人的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想想在将军府,明明是正妻,还得整天“妾身妾身”的自作贱,哪有江湖中“你”呀“我”呀来得舒坦。
更别提动不动就得下跪,好像时晟是她皇天老祖宗似的。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莫非沉声一句:“闭气!”
什么?
咕噜噜——
好吧,她已经知道了。
莫非身形敏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处水槽。
水槽逼仄,莫非在前,单手勉强拽着她一同挤了出去。
甫一出水面,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再吸第二口,莫非突然捂住了她的嘴,身形向后,紧贴着冰凉的城墙,隐在暗影之中。
夜半三更,城外居然还有巡逻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待在护城河中,仅有一双眼露在水面。
那巡逻的小兵整齐划一的列队而过,一个个精神抖擞,还真是纪律严明。
待他们走远,莫非才拽着她沿着暗影游到安全之处,上了岸。
夜黑风高,城墙上飘摇的灯火刚好照不到此处,显然莫非是事先勘测过地形,又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无月之夜过来。
出了水面,又被莫非大头朝下扛沙袋似的扛出去三两里路,终于绕到了官道。
官道边停着一辆马车。
莫非将她塞进马车,也不解穴,扬鞭便走。
这真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马车之旅。
古时的车轮几乎没有减震,城外的官道也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之前坐时晟的马车,虽说不是极度奢华,可好歹车大马稳坐垫也软和,而莫非这马车,除掉四壁和车顶,根本就是个拉砖头的平板车!
余小晚躺在车板上,手脚瘫软不能动,连头都护不了,这一路策马奔腾,不说颠得反胃想吐,就是后脑勺磕的那几个疙瘩就够她受的了。
又是一个直男癌!
都不晓得铺个褥子什么的再塞她吗?
懂不懂点怜香惜玉啊摔!
颠出去没多远,余小晚就受不了,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
一个确认点下去,真是……神清气爽,直入天堂。
她终于有了心思盘算了一下现状。
方才莫非扛她之时,她隐隐闻到了一股草药味,显然他的伤并未好全,不过半个多月,也的确难彻底好全。
不止如此,城中形势也不过刚刚落下,还也只是表面落下,背地里苍帝有没有继续追查刺客尚是未知,为何莫非偏要如此急着将她劫持出城?
眼下这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是所谓的兑现承诺救她,这就是劫持,毫无疑问!
那他为什么要劫持她呢?
马车飞驰一路,天蒙蒙亮之时,拐进了一座山头。
这山不高,不过,林密草长,马车行到山脚便上不去了。
莫非看了一眼装睡的她,再度扛起就走。
余小晚偷偷眯缝着眼,看到路边等着一个布衣男子,那人接过莫非手中的马鞭,驾着马车,慢慢悠悠地离开。
莫非折腾了一夜,居然还精神十足,一路上山,如履平地。
一入密林,余小晚立马就迷了方向,莫非却东窜西走,很快便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处小木屋。
屋外扎了一圈枯枝篱笆,翠绿的草蔓缠绕其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莫非径直进了屋,将她放在床榻,这才抬手嗖嗖两下,解了她的穴。
穴是解了,可毕竟点的时间太久,她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撑着坐了起来。
虽然不难受,可余小晚心里有气。
好歹她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他就这么恩将仇报?
她气恨地瞪着莫非。
背着窗,只能看到他一身夜行衣,脸上依然是那碍眼的黑色面巾。
莫非明显被她瞪得有些不自在,面巾动了动,闷出一声。
“你……渴?”
“不渴!”
“饿?”
“想吐!”
“困?”
“刚睡醒!”
“……”
莫非沉默了半天,又闷出一句:“气?”
这不废话吗?!
余小晚的凤眼都快喷火了!
莫非二话不说,沧啷一声,拔出了一直别在绑腿的短刃。
刀刃泛着寒光,直朝余小晚而来。
余小晚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糟了,她怎么能忘了,他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身受重伤任她搓圆揉扁的落难刺客了!
他不会跟时晟一样,也是个变态抖s吧?
正心惊之际,那刀突然转了个方向,刀柄冲她,刀刃冲自己。
“扎!”
莫非冲着自己比划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