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争显然也和江声想到一块儿去了,表情有些难看。
接下来的两人沉默地待了一会儿,然后门外守着的新任太监主管就来催了,说是宫中还有要事,劝秦争切勿多逗留,还是早些回去。
——原先的那个太监总管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总归是一夜之间突然发了疯,于是就连夜送出宫去了。
只是他无妻无子,父母已经故去,原本的那个偏宅已经被几位兄弟给占了,还不知道他往后的生活会怎样。
大概看着他“巨额”补贴的份上,态度还不至于太差,吃口饭的待遇总还是有的。更多的就不必奢求了。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江声看着没待多久就又要走了的秦争,感慨:“我收回我前天下午和你说的那番话。”
他说:“如果我真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我既不要上战场,也不要去山里隐居。我得进宫给你当男宠,每分每秒地看着你,和你待在一起。”
秦争的手一抖,水瓢中的水倾泻而下,除了洗了手之外,还打湿了外衣的下摆。
他问:“那如果你被人说闲话,被……厌倦怎么办?”
江声佯装动摇地思忖了一会儿。
只是他停顿的每一秒都让秦争感到有些后悔:反正都只是假设,当作是一句普通的情话听就算了,又何必深究呢。
他转身想走,却被江声拉住了衣摆,他抬眸望去,撞进了江声笑吟吟的眼睛里。
江声弯着眉眼,却挺正经地说:“每一个人都不是为了别人当目光而活的。”
“我们管不住别人落井下石的嘴,但是却可以自行把他们的话当作臭屁,不理会就是了。”
“至于后者,”江声一顿,“从前我就是因为总在想,如果两个人有很可能走不到最后的话,那么我还要不要去开始一段感情。”
“但是当爱情真正地来敲门的时候,我就突然想开了:管他呢,万一我们就是那百分之一的白头偕老呢?”
“再说了,”江声微笑着说,“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谈一天就是赚一天。”
“真要厌倦了,我自己乖乖离开,有多远走多远就是了……”江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捂住了。
秦争看着他的眼睛,板着脸说:“我不想再听后续了。”
江声眨巴了两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秦争松开手之后褪去脸上那点假笑,换上了真心实意的。
他回忆了一下舌尖上短暂的触感,心想:‘周川’的手和秦争的手终究还是有些差别。
带着长年习武的薄茧,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人心疼他。
江声把自己飘远了的思绪收回来,然后赶在新太监主管再次进来催促之前和他道别,免得越拖越舍不得。他说:“下个世界见。”
秦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点后知后觉的羞赧。
大概是两人都以为这是他们在这个游戏里见的最后一面,没有料想到最后一天上午,徐常会带着jūn_duì 凯旋。
一路走来,尽是城中百姓的带着崇敬的问候。
随行的两个副将拎着敌军重将的首级准备回来讨赏,浩浩荡荡的jūn_duì 在身后跟着,连带着那个半吊子武将都显尽了威风。
庆功宴就在当晚举办。徐常家里就一妻一子,自然是带着。
秦争看过穿着现代装然后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的江声,也看过穿几件单衣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江声,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穿着一身锦绣华服的贵公子相。
一袭白衣上绣着的图案并不繁冗,但是配上腰间一块通透的翠玉,倒是别有一番清韵。
秦争定睛看了一眼,却觉得视线难收。于是席间的酒菜和粉黛都瞬间失了颜色。
恍惚间秦争回忆起江声自我评价的那句“普通”,算是知道“妄自菲薄”四个字是怎么写了。
他想,纵然是没有几乎看见鲜衣怒马去征战沙场的小将军,但是眼前这明眸皓齿、清润如玉的少儿郎,也未必不会勾人心。
一来一往的觥筹交错间,秦争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不知道是哪位臣子也喝多了,居然摇摇晃晃地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问出:“听闻先王改遗诏时,徐将军也在场,可是真事?”
江声呼吸一窒,垂着眼睛把手伸进了衣袖,摸上了那把冰凉的匕首,唯恐这最后一晚的酒席也吃不安生。
殊不知徐常已经从阮玉那儿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与那人隔空地碰了一下杯之后回答:“自然是真事。”
他带着醉意开口:“我既做一朝臣,又怎么会违背天下意愿,辅佐不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