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向来是恐怖片里事儿最多的时候。
今夜也不例外。只不过深夜来访的和江声白天谈拢的不是同一拨。
比起下午那两个单纯的因怨复仇的小鬼,晚上来的这几个小鬼更像是顽皮的恶童。
随意地在走廊上快速奔跑和大声喧哗,以及趴在窗边长时间的窥视和尖锐的笑声都在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屋内玩家的神经,让他们觉得针芒在背。
而他们悲哀地发现自己除了装睡之外别无他法。
江声唯一庆幸的,就是今天下午自己把正对着窗户的床铺横过来摆放了。
不然一觉醒来就和那几张紧贴窗户的脸对上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但是之所以叫他们恶童,可不只是因为他们这些过了度的恶作剧行为。
一个恶童笑着穿墙而过,开始在室内游走,不时地停下来在某个人的床前驻足。
偶尔还会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伸出食指去探别人的鼻息。
他笑吟吟地说:“让我看看是哪个老师不听话,没有按时睡觉。”
和江声同屋的一个小胖子已经怕得在发抖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男孩儿的首选猎物。
江声凭着良好的夜视力,辨认出那个男人抖如筛糠的样子。
那个男孩把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在往那个男人的床边挪。
江声略微抬一下眼皮,不得不承认那个男孩儿在黑暗中怪笑着接近一个人的感觉是挺渗人的。
他本来不打算管,但是他却突然想到秦争就睡在那个胖男人的下铺。而且似乎是真的没醒的样子,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那个小鬼突然变卦。
所以最终还是开口了。他冷酷地作死:“小鬼,你们好吵。”
那个小孩儿收回伸出的指甲,原路折回,走近了江声。
那个胖男人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为江声祈祷。
男孩儿在江声的床铺前站定,正好对上江声睁开的眼睛。
他阴恻恻地说:“老师,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江声眨了两下眼,装无辜:“我没多管闲事,如果你只是想杀那个男人的话,那我绝对不会说半句话的。”
“可是你们真的太吵了,扰得我都睡不回去了。”
江声瞥一眼又开始忍不住抖抖抖的胖男人,说:“如果你还是决定要杀他的话,也记得要把他的嘴捂住。”
“毕竟他看起来很胆小的样子,被你一爪子捅进去肯定很疼,估计叫的会很大声。但是我睡眠浅,不希望再被吵醒了。”
说完,江声真的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真的能安然地睡个回笼觉似的。
那个男孩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裸的目光钉在江声身上,在确认过江声的表情不似作假之后,咯咯地笑起来。
他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老师,你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到我决定再留你一晚。希望你明天也能给我相同的期待。”
江声维持着表面的淡定,任由他自说自话,塞在被子下的手却全程捏紧了道具卡,就怕他随时反悔。
如果反悔的话,他也并不打算乖乖地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个男孩儿不知道江声心里的弯弯绕绕,在说完这话之后就兀自穿墙离开了。听动静似乎是进了隔壁的房间。
不知道是谁的电子表滴滴地响了两声,进行了整点报时。
只知道几乎是同一时刻,从隔壁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这个黑色的夜晚。
那尖锐的惨叫不过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渐渐地弱了下去。
而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生肉的声音。就像是从扩音器中传出来的那样,每一下牙齿的撞击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各种声响淡去,世界重新归于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有那个胖男人知道,自己的怀里被硬挤进了一个冰娃娃。
好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起都已经恢复如常。
那个旁男人怀里的冰娃娃消失不见,变回了半截被子。
秦争按时清醒,在看见从隔壁蜿蜒出来的血痕之后,面色沉重地问江声有没有事。
江声摇头,却有些面色复杂地问秦争:“你昨天晚上是装得像还是真的没醒?”
秦争皱着眉头坦白:“没醒。”知道自己是在无意间中招了。
江声上铺的那个男人也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脸上没有一点惊魂未定的表情。
江声只用余光扫他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大概昨晚也没醒。
倒是那个胖男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下了床铺就来握江声的声,上下晃了好几下,连声说着谢谢。
仿佛生怕自己谢的不到位就会被误以为没良心,也就没有下次关照了。
江声不习惯和人身体接触,默默地把手抽回来,说:“没事。”
那个男人随即表示接下来的几天如果有需要的话,吩咐一声就行。
江声不起眼惯了,不习惯也不需要别人突然这么热情,于是实话实说:“我昨天真的不是为了救你。”
那个男人却不信,只当是江声做好事不留名,于是自来熟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陈科,目前正在s大学读博。”
江声按着学历估计陈科大概已经是快奔三的人了,性格却意外地没心没肺,还像个大男孩儿似的。
江声出于礼貌,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江声。”
但是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秦争的脸上。
江声思忖了一下后问:“陈科,我和你换个床位行不行?”
陈科其实不愿意离门那么近,但是予取予求的话已经放出去,所以一咬牙,还是同意了。随即就开始搬东西。
江声原本的上铺还是个没有经过恶童恐吓过的人,因此还是性格如风,对他们擅自换床位的行为嗤笑一声:“你们小心自食恶果。”
江声不知道他的话里究竟是嘲讽更多,还是提醒的意味更浓些。只是本着万事留一线的原则对他低声道了一句谢,然后接着搬东西。
那个男人却被江声的一句谢谢打的措手不及,噎住了,颇有种自己一记凶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奈。
秦争全程沉默着,从江声那句“我昨天真的不是为了救你”开始就反应过来了:昨天江声为了他以身涉险了。
他抿着唇,面色不愉地制止江声换床铺的动作。
他说:“今天晚上我会保持警戒的,不需要你冒险。”
江声怪异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把手贴上他的脑门儿:“我看看,没烧啊。奇怪,怎么说胡话。”
秦争不吃他耍赖的这一套,坚决不允许他搬。
江声故意长叹一口气:“昨天我们这个宿舍四个人睡昏过去一半,我怕今晚是另一半。”
“但是我和我上铺孟军不熟,我要真出事了,也不能麻烦他,又怕你鞭长莫及,所以只能搬过来,仗着咱俩的关系劳烦一下你了。”
江声这话算是美化版的。往直白了说就是:如果我要死了,孟军是不会管我的。
秦争读出来了,但也只往后退一步,沉默着把他的床单被褥放在了自己的床位上,又不嫌麻烦地把自己的东西移到了上铺。
江声毫不怀疑地想,如果不是他们俩真的和孟军不熟,大概秦争会强迫着孟军把他的床铺也换了,好把触发死亡条件的风险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