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卫敛侄子一大堆,多得他都认不过来。正巧今天这个撞他怀里,也算一桩缘分。
卫敛没和小不点玩闹多久,不多时便将他放下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卫敛打算明日便启程回秦,楚国这边暂时交由乔鸿飞。出发前得做好万全之策,以免他一离开楚国又有人蠢蠢欲动。
上回华邺殿一拜过后,赵老将军也妥协了,只是提出待大局稳定后,望卫敛允许他告老还乡。
楚将绝不效命于秦王。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卫敛答应了。
十一月初三,楚熙王褪下绛紫龙袍,换上一袭白衣,跨上红鬃马连夜离开。
走时长夜未央漫漫无际,那道白衣却似天光破晓拨开乌云。宛如昔日姬越鲜衣怒马消失在落日中,打点好一切只身赴清平。
他要去找他的秦昶王。
熙为沐浴日光,昶为白昼长明。他们天生一对。
我徜徉在你赠我的不夜城里,我便送你一个日不落帝国。
十一月廿一,秦军营地。
“嘚嘚”的马蹄声扬起尘土,惹得休憩整顿的士兵们纷纷戒备,抓紧武器。
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军营重地?
士兵按着长剑出鞘到一半,眼尖的将士看清马上的白衣青年,又将士兵的剑按了回去:“是楚熙王。”
公子敛回楚,先册太子而后又逼宫称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各国耳目。
人皆以为公子敛是脱离了秦王掌控,预备要与秦王为敌了。再见已是立场相对,他们是秦国将士,见之理当格杀勿论。
但秦王陛下只下了一道令,若楚熙王回来,不可动他。
早有士兵进帐禀报秦王。姬越尚未褪下戎装,身披铠甲静候在营帐前,艳丽眉眼被连日杀伐染上凌厉,犹如一位将军。
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卫敛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凤眸中一片澄明。
士兵们都自觉让开一条道。
良人纵马归乡,归来仍是此间少年。
卫敛在和姬越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须臾间,风尘仆仆的青年飞奔过去,扑进将军怀中。
姬越轻轻接住他。
“幸好赶上了。”卫敛低声抱怨,“不枉我快马加鞭,险些累死在半路上。”
他将两样东西塞进姬越掌心,与之十指交缠,抬眼道:“姬越,燕鲁三员大将的性命,外加燕关岭一场战役,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若还嫌分量不够,就再附赠一个我。”
“至于这楚国的兵符与传国玉玺……”他微垂眼,“便当作我的嫁妆。”
他不能像一位公主那样红妆十里,幸而还能玩一场山河作嫁。
姬越低眸注视青年容色无双的面庞,将楚国的兵符和玉玺收了,转身进入营帐。
他从始至终未置一词。
卫敛一怔,望着姬越背影有些苦恼。
姬越莫不是生气了?
他独自回到楚国谋划这事,确实不曾与姬越商量过。他们都不喜欢对方拿自己冒险却瞒着对方,可又总在做这样的事。
这回生气要怎么哄呢?卫敛有些无奈,他已经把全部家当都送出去了。
正当他寻思着,姬越又回来了。
姬越上来就将那两样东西塞回他手里。
一摸形状,还是玉玺和虎符。
卫敛问:“还我作甚?”
“你的嫁妆,我岂有不收之理?”姬越慢条斯理道,“你手里握的,是我秦国的兵符和传国玉玺。”
“拿好了。”姬越抬眼,“我给你的聘礼。”
卫敛一顿,随即含笑:“你不生我的气?”
“气什么?气某人一声不吭跑回楚国也不告诉我一声,如今还敢只身毫不设防地跑回来,简直胡闹。”姬越觑他,“也不怕秦军当你是敌人,直接射杀了。”
“我信你不会伤我,才敢这么胡闹。”卫敛有恃无恐,“正如我一声不吭跑回楚国,你不也信我不曾背叛?”
姬越冷哼:“傻子才怀疑你会背叛。”
卫敛忍俊不禁:“那也不怪罪?”
“谁说不怪罪?”姬越攥起他的手腕,一本正经,“楚王陛下只身入敌营自投罗网,孤该怎么审问你呢?”
卫敛配合道:“不知道,敢问秦国是如何对待俘虏的?”
“旁人不知道。”姬越眼中终于漾起一丝笑意,“不过似楚王陛下这样的美人,应该送入帐中,侍奉孤王。”
两人一拍即合,姬越拉着卫敛入了营帐。
围观将士们:“……”
他们是不是吃了一份旷世狗粮?
李御史大笔一挥,记载下这段流传千古的历史。
秦昶王十三年十一月廿一,王之诞辰。
楚熙王只身入秦营,下马曰:“燕鲁三将首级,并燕关岭一役,为孤赠汝之生辰贺礼。”
复将两物置于陛下掌心:“若嫌分量不够,孤亦赠你。此为楚国兵符玉玺,皆当嫁妆。”
王不语,回身入帐,少顷,携两物予楚熙王。
楚熙王问曰:“还吾作甚?”
“非也,汝之嫁妆,孤焉有不收之理?”王答曰,“此乃秦国兵符玉玺,为孤娶汝之聘礼。”
后世史学家将此称为“双王易世”,从此拉开一个时代的序幕。
又有文人墨客好风月佳话,将此称为“盛世婚嫁”,山河为聘,兵马作嫁,也只有两名王能将嫁娶之事谈得如此声势浩大。
有人说,那不只是一个时代的序幕,还是一段爱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