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敛垂目看着这句话,长睫压低,眸色沉静。
“卫敛,卫敛!”
一只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卫敛才回神,手中的话本就被人趁机抽走。
“有什么好看的?连孤的话都听不见。”姬越把话本迅速扔远,“不许看了。”
卫敛抬眼:“你方才说什么?”
“……”姬越重复,“孤方才说,明日楚国使臣就要到了。”
卫敛想了想:“哦。”
那与他有何干系?
姬越见他漠不关心,也就不再多言。想来也是,卫敛在楚国不受重视,成为质子入秦已是仁至义尽,还能对楚国有什么牵挂?
“近日五国使臣来秦,多在王宫住下,此事就交由你安排。”姬越道。
卫敛兴致缺缺:“好麻烦。”
“懒狐狸。”姬越点了下他的额头,“你掌了鸾印,总要做出个样子。”
卫敛仰头,眼中带着一丝期盼:“能不要吗?”
姬越凉凉道:“不,能。”
卫敛生无可恋地靠了回去。
碧霞馆。
“阿斯兰!阿斯兰!”麦尔娜从屋外跑进来,带动一身的银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越好听的声响。
她已然忘记早上的不愉快:“我今天出去发现一个人!他长得可好看了!”
阿斯兰立刻警戒:“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一般麦尔娜说好看的人,最后都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可宫里是什么地方,鬼知道麦尔娜看上的人是一位权贵还是一名太监。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他就是偷了我还魂丹的人。”麦尔娜笃定道,“我打听过了,他是楚国送来的质子,秦王的男宠,肯定是他——”她一回头,看见阿斯兰用看傻子的目光一样看自己。
“你没发烧吧?”阿斯兰抱臂,“他既然是秦王的男宠,昨夜怎么可能出现在宫外?”
“我也怀疑,可他声音也像,轮廓也像,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麦尔娜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觉得卫敛与那青衫男子有联系。她的直觉向来都很准,她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你有证据吗?”
“……没有。”
“没证据就不要瞎猜。”阿斯兰告诫,“秦王的人,你动不得。”
麦尔娜撇撇嘴不说话,心中却始终没放弃验证的想法。
“啊对了。”麦尔娜突然想起什么,“他还让我不要穿紫衣裳,说是秦王不喜欢这个颜色。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难道只是好心?”
麦尔娜陷入纠结:“我会不会错怪他了?可他真的很像昨晚那个人啊……”
“……那你就换件衣裳。”阿斯兰忍耐地闭了闭眼。
正月十八,楚国使臣抵秦。
“公子,该将楚国使臣安排在何处?”女官躬身询问。
卫敛坐在窗前看枝头新开出的花,随口道:“浮云馆罢。”
“还有,燕国安排在凝月楼,鲁国玉珑阁,陈国檀香榭,夏国沉水坞,之后不用来过问我了。”卫敛顺便一次性给安排完了。
女官听完冷汗都要下来了:“公子不再考虑考虑么?”
两百年中七国多有内战。其中鲁国与陈国是世仇,燕国曾进攻夏国,梁国与陈国又多有龃龉。
至于楚国,同在中原,一直都是秦国的对手。
而玉珑阁与檀香榭毗邻而居,前正对着碧霞馆,沉水坞就在凝月楼后。
公子这是生怕他们不打起来啊。
“不必考虑,就这么办。”卫敛转头。
打起来才好呢。
他就指着这点乐子了。
“……诺,下官这就去办。”
“且慢。”
女官止步:“公子改主意了?”
卫敛问:“楚国来者何人?”
他总算对自己的母国表现出一点额外的关心。
女官回答:“使臣乃公子衍与楚国太尉。”
卫敛一顿:“知道了,下去罢。”
“诺。”
女官退后,卫敛又独自在宫中坐了会儿,方起身道:“去浮云馆看看。”
浮云馆。
“这什么地方呀,这么小,也能住人?”一名容貌俊秀的华服少年嫌弃地打量室内陈设,“这就是秦国的待客之道?”
另有一名面容刚毅俊朗的男子沉声道:“九公子,我们来秦国并非做客,还请您收收您的性子。”
公子衍生母为颜妃,圣宠十年不衰,是以也将公子衍娇惯得无法无天。在楚国随他闹腾倒也无妨,可也不知颜妃吹了什么枕边风,竟哄得楚王答应让公子衍出使秦国。
此事办成确实大功一件,可办砸了那就是灭顶之灾。颜妃想让亲儿子争光,也不想想他有几斤几两。此行毋庸置疑,若无差错功劳便全是公子衍的,若有何不对,定然是自己这个随行的太尉顶罪。
乔鸿飞越想越心情不妙,一个国家上至君王下至公子,都是拎不清大事的,这个国家还有何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