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宫内,卫敛浸在一片温水中,水面漫过胸膛,停在深邃的锁骨之下。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勾人至极。
水面铺着红梅花瓣,似晕染开的胭脂色,环绕在青年四周,衬得他姿容清艳,宛若花妖。
姬越气势汹汹地进来兴师问罪,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脚步顿时放轻了。
气焰瞬间消失了大半,偃旗息鼓,余下微微两三点怒火。
“你们都退下。”姬越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卫敛沐浴的画面,即便卫敛大半身子都沉在水里。
“诺。”
待宫人尽退,汤泉宫内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卫敛讶然道:“陛下怎么来了?”
“孤不来,还不知你背后要怎么编排孤。”姬越似笑非笑。
卫敛不动声色:“陛下这话是何意?”
他既然算计了珠月,就料到珠月情急之下会供出他。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不认,谁也没有证据。一个爬床宫女的片面之词,信了才是笑话。
姬越不置可否,伸手挑开衣带,解开外袍扔在地上,又脱下靴子,便穿着一身中衣下水来。
卫敛指尖微动,悄然扣上腕上的银镯。
……他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藏在镯子里的银针。
姬越缓步走入水中,一身单薄中衣顷刻间湿透,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显出肌理流畅的轮廓。
他步步靠近,直到距离卫敛咫尺之遥,几乎将人抵在玉璧上,方才停下脚步。
秦王有一双极好看的凤眸。眼尾细长,微微上挑,神光内敛。此刻专注地盯着卫敛,让人有种“你便是他眼中全部”的错觉。
可被这样一个人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姬越并未动怒,只是唇角含笑,语带讥诮。
“孤听闻,卫郎夜夜承欢,身子受不住,竟累得要让婢子代劳。”
卫敛:“……”
卫敛:“绝无此事。”
姬越“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你的意思是,那爬床婢子冤枉了你?”
卫敛吃惊:“哪个婢子如此胆大妄为?”
他心下暗道,秦王也是个心眼十足的。秦王以“爬床婢子”代称,却只字不提珠月姓名,不就是想要他慌乱之下匆忙解释,若不慎将珠月名字说出口,就算是全线崩盘了。
毕竟,他若无辜,就不该知道那爬床婢子是谁。
可秦王心眼若有一千个,卫敛就有一万个,怎么会被轻易套话。
姬越观察卫敛的面容,见他言辞神色都毫无破绽,仿佛真全不知情。
他慢慢道:“是什么人不打紧,总归孤已差人将她杖毙。”
听到“杖毙”二字,卫敛低头,有些沉默,但并无惊慌与愧色。
只是对一条陌生人命逝去的叹息。
没有一丝错处。
“她说是你指使。”姬越问,“卫郎,你说孤该不该信她?”
卫敛浅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宫女既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想来是倾慕陛下已久。陛下这段时日对臣宠爱有加,臣遭了人妒也未可知。”
“她眼见自身难保,死到临头拉臣下水,亦乃人之常情。”卫敛声音渐低,“臣人微言轻,辩驳至此,清者自清。陛下若不信,臣便听候处置。”
姬越望他良久。
卫敛垂首敛容。
“卫郎果真是个……聪明人。”半晌,姬越笑了声,却是狠狠捏住卫敛的下颔,迫人抬头,“你段数高明,演技了得,是不是撒谎,孤看不出。可那宫女说的是不是谎话,你也当孤瞧不出来么?”
卫敛眸色不变,心道:失算。
卫敛是个极聪明的人物,从小到大都善于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师傅曾赞他智多近妖,却也道他心气太高,过于张狂,若有朝一日棋逢对手,恐会因轻敌而吃亏。
卫敛不曾在意,因他长这么大真的从未遇过对手。所有人在他眼里只分两种——蠢得有药可救的,蠢得无可救药的。
他生于楚王宫,楚王有一群后宫,十七个儿子。妃妾们争风吃醋,兄弟们明争暗斗的戏码,卫敛实在见过太多。至于他们为争宠而使出的手段,落在卫敛眼中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菜鸡互啄。
过于浅显幼稚,侮辱智商,卫敛甚至不屑参与。
可偏偏他一眼就能识破的局,楚王是乐此不疲地入套,妃嫔们频频中招,兄弟个个二百五。卫敛见得多了,直接把人全当傻子看待。
害他都忘了,秦王可不是楚王宫里的那群傻子。
这位十五岁就能平内乱,二十一岁便横扫六国的君王,识人心、辨人言的本领不会比他弱。
他能一眼看出珠月心怀叵测,秦王自然也能看出珠月的供词是否属实。
秦王也是个聪明人。
若是以往,棋逢对手,卫敛定然是惺惺相惜。可如今……情况不太妙。
师傅说的果真没错,他轻狂过甚,真栽了跟头,直接摊上性命之忧。
饶是如此,卫敛仍然十分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