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那日, 她坐小花轿从妙妙家出来,前往医馆后院。
很简单的婚礼,没有大红地毯铺一路, 行人匆忙路过仅仅只是淡淡的一瞥。
她倒没觉得委屈, 只是想到从此师父变夫君, 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胡思乱想间,花轿停了。
她正诧异这么快就到,下一刻,风迎面扑来,将盖头都掀起半截。
也不过半息间的功夫, 却足以瞧清撩开帘子, 闯入花轿的人是谁!
思维和身体同时僵硬, 她捏着手, 坐在原处仿佛凝固般不知所措。
他这是……
“我来抢亲。”声音依然耳熟,语气却正经得不似他。
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拦腰抱起,直接从花轿跃上马背。
她听见师父怒不可遏的高喝:“放开她!你要对我娘子做什么?”
抱着她的人狂妄道:“现在是我娘子了!”
感觉身下骏马扬蹄, 她终于如梦初醒, 掀了盖头惊愕回头。
就看到他一袭绯红喜服,表情势在必得。
“你疯了吗?快送我回去!”
遥遥望见师父策马追来, 她挣扎着要下去, 却被他紧锁怀中,桃花眼也被镀上一层冷厉:“回去?你觉得嫁给区区一个郎中比嫁给我好?”
鬼使神差,她避开他目光, 看着捏在手里的红盖头,低喃:“师父于我恩重如山……”
“这跟你要嫁给谁有什么关系?”他打断她,说话一针见血,“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为了恩情委屈自己?”
被戳中心事,她狼狈又仓惶,眼见师父就要追上,心中一凛,扬声便道:“别胡说!我答应嫁给师父,心里自然是愿意的,苏公子,我感激你救我一命,但今日是我与师父大喜之日,你若继续破坏,别怪我不念旧情!”
这话惹恼他,堂堂狐族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在达官贵人遍地的龙城,他也饱受女子青睐。
她倒好,这般不识货!
将他拒之门外,却眼巴巴想嫁给那个什么都不如他的郎中!
他扬起马鞭,直接将穷追不舍的男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凄厉嘶鸣后,人仰马翻。
她瞧见身后惨状,急得大喊:“师父——!”
然而他却一夹马腹,急速朝前奔去。
桃花眼失了往日温和,威胁道:“他若再来,我便杀了他。”
红烛摇曳,喜字满门。
反而,却是冷战的开端。
他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她却总哭着说要回去。
如此反复,将胸口的火热都消磨干净。
他渐渐不归家,流连明月楼买醉,梦里辗转都是那日山间她温和容颜。然而醒来,却只抓得住一手冰冷。
他越过窗外望向远方,云山渐红,秋到了。
此时,城门前,一名黑衣男子高坐马端。
他掀下风帽,眼里闪烁的都是仇恨光芒,勾起唇角,对身后随从道:“母亲的忌日便要到了,今年,我要以云山上下千百生灵祭拜她!”
当年,他的母亲本是狐族皇后身边的侍女。
然而狐王风流,皇后善妒,发现侍女怀了夫君的孩子,强行喂了打胎药,将人从山上扔了下去。
然而他命不该绝,最后还是安然出世,只苦了母亲,从此落下病根,在他五岁那年便早早离世。
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他羽翼渐丰,终于等来了复仇的这一刻!
云山的叶彻底红了。
苏宅。
他在她门外徘徊半个时辰,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她房门。
虽说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两人却已好长一段时间未见。
她正坐在榻上绣荷包,见他来了,手里东西落了一地。
面对别的女子他游刃有余,唯独面对她,却笨拙得不像他。
握拳唇边,他假咳了声,也不看她,只盯着墙角,说:“云山的叶红了,你若愿意…明早来正厅。”喉结艰涩地滚了滚,挤出后面的字,“……我…等你。”
她纠结了一夜,几乎未阖眼。
被他囚禁在这座豪华的大宅子里,每日锦衣玉食,她却过得并不好。
担心师父受伤,亦因为两人关系走到这一步而难过。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便决定与他一道去云山赏红叶,趁此机会好好谈谈。
她睡不着,很早便起,梳洗完毕后匆匆前往正厅。
然而她等到天黑,都没见他来。
问管家,对方声称主子一夜未归,不知去向。
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不安的情绪笼上心头。
而这份不安,在管家派人打探回来,说搜遍全龙城都找不到人后,陡然飙升到了极点!
将龙城搜了个底朝天都没瞧见苏湛身影,挨个问过店家,也说不曾见过。倒是守门的侍卫说,昨晚瞧见苏湛神色匆忙地策马出城,再没有回来。
由此可见,郊外云山是最可能找到他的地方。
管家让人继续去寻,她拦住打头的护卫,说:“我也去。”
管家踟蹰:“主子吩咐过,您不得离开苏宅半步。”
她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一直拘困在宅院里。
“苏湛如今下落不明,而我常年在云山采药,对那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此等紧要关头,你若是还拘泥这些,我便要怀疑你是诚心不想找到苏湛!”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管家简直有口难辩,只好暂且抛开主子的吩咐,让她与护卫一道去寻。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