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还在继续——
跋涉近一个月, 她和少年总算抵达皇城。
两人乘坐的牛车还未过桥,却已望见隔了一条河的气派城门。偏远小镇那道破门与此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趴在少年领口, 不由自主发出低低的惊叹。
少年也偷偷掀起帽檐往那头瞧, 双眼睁得又大又圆。
难怪每次贸易的商人从皇城回来, 都会在酒馆里大肆吹嘘炫耀,没来过这里的人或多或少会觉得夸大其词,但亲自站在城门下,便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在吹牛皮。
背着破破烂烂的行囊,少年像初初降临于世的婴儿, 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好奇地左顾右盼。
“小烟!你看!那人嘴里能喷火!”
远远望见表演的魔术师, 少年兴奋得不能自己!小镇落后, 鲜少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从帽子里变出一条红丝带、一朵玫瑰花,足以博得满堂喝彩。然而这里却处处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玩意儿。果真不愧是皇城!
少年站在人群外,踮起脚朝里看。
戴着面具的魔术师结束了喷火,开始第二项表演——
空无一物的指尖多了一块灯泡, 魔术师绕着人群走了一圈, 以便大家确认。而后手一抹,灯泡亮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掌声, 大嗓门男人激动叫好。
然而还没结束, 魔术师又仰起脖子,进行下一个步骤,他动作放得缓慢, 将灯泡一寸寸塞进嘴里。
少年屏住呼吸,替魔术师捏着一把汗。
这要是真吃进肚子里,得把肠子给划破吧?他害怕地眯起眼,生怕下一秒就看到魔术师暴死街头。
其他人也是如此,胆小的妇人不敢再看,捂着脸走开。可惜,这一举措使她们错过了精彩。
“咕咚”一声,那枚灯泡被魔术师咽了下去,他在原地用力地跳,也不见有东西落下来。
“是真的吃进肚子里去了吗?”少年不安地捏紧手。
她也觉得新奇,一瞬不瞬盯着魔术师,偏偏这时候有个高个儿男人挪了位,将她视线完全挡住。
正看到兴头上,她不满地踢了少年一脚,指使:“往左边挪点,我看不到了!”
石头只有几寸宽,两只脚踩上去各悬空一半,少年闻言又往一旁挪了挪。
这回她终于又能看到魔术师了!
戴白手套的手灵活地在肚子上跳跃几下,随着人群中惊讶的一声“哇——!”方才的灯泡再次回到他手里。
她正沉浸在那份震撼中,突然感到一阵颠簸,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情况,少年已经带着她歪头栽向地面。
她险些被甩出去,慌乱中一只手优先护住她,咚一声,少年侧扑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街头人来人往,少年闹出的动静不足以引起旁人的回眸。
她惊魂未定,捶了把他胸口,本想发火,见他鼻尖一撮灰,活脱脱小丑样儿!便又觉好笑,再绷不住脸,没好气地骂:“笨死了!”
摔个跟头对少年来说没什么,他捧着洋娃娃,也跟着傻乎乎笑起来。
头顶是碧蓝的天,风拂面而来,都是幸福的气息。
“皇城真好。”他搂着她,憧憬地低喃,“我们很快就会在这里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少年干劲十足,几乎跑遍整个皇城的店铺,希望能找到一份糊口的活计。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
没有一家店肯雇佣一个来自偏远小镇的瘦弱男孩。
钱币一天天减少,继续住宿旅馆吃不消,少年在小巷的角落找了个大纸箱,再次成为风餐露宿的流浪者。
“没关系,总会找到活计的……”他抱着唯一的慰藉,对她说,也对自己说,“皇城这么大,一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月光洒下来,柔和得让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趴在少年怀里建议:“要不然我们也去街头卖艺?你可以装作魔法师,我来表演节目。”
少年一愣,旋即不赞同地否决:“不行!我不能让小烟暴/露在危险之中。”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在小镇,一个会说话的洋娃娃的确会被人当做邪物,但这里是皇城!大变活人都没被拉去广场烧掉,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会说话的洋娃娃?”她训道,声音已有了倦意,“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洋娃娃唱歌跳舞虽然不够惹眼,但赚点小钱总是可以的……”
她实在太困,说到最后没了声儿。
少年却是一夜未眠……
又奔波了几日,失败而归的少年终于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他垂头丧气地对她说:“我们去喷泉池广场表演吧。”
不同于他的愁眉苦脸,她倒是挺乐意,立马开始讨论魔术师伪装计划。
“首先得买套小礼服,但我们没那个闲钱,所以,只能将就这身黑袍了。”她打量着他,然后略略点头,“黑色显神秘,补丁也不明显,可以可以。但那么多的观众,难免发生掀开兜帽的意外,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做个面具!也能起个装饰作用。”
她像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指挥着,少年认真听,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好啦!要交代的就这么多,开始忙活吧!”
两人筹备了几天,终于到了登台表演的时刻。
对人群的恐惧让少年怯步傍晚,选择人少的早晨。
他带着洋娃娃来到喷泉广场,掏出面具仔细带好,这才胆战心惊地将兜帽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