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令不想让罗一慕担心,咬牙忍着,想些其他的事来分心,比如她们即将举行的婚礼,十月份的考试,以及自己拿到□□之后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可惜都不足以抵消患处绵延的痛感。
简令的额头浮起一层冷汗,正想要不惊动罗一慕地轻轻翻个身,罗一慕那边却先一步有了动静,简令闭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那半边床一阵轻微的翻动,接着一空,疑惑地睁眼,却见罗一慕已经下床了,打开房门,正摸索着向外走。
她有很严重的夜盲症,没有光的情况下就是瞎子,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出门。
大概是去洗手间了。
简令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气,又急急地呼出去,动了动右臂,好像这样做就能缓解一丝疼痛。
罗一慕很快回来,带回来什么东西,顺便按亮了顶灯。
“阿令,你醒了么?”罗一慕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她。
简令知道,罗一慕肯定已经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了。
她睁开眼睛,歉意地笑道:“慕慕,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我起来上厕所。”罗一慕扶着简令坐起来,“我倒了杯水,待会儿你顺便把止疼药吃了再睡,会好受一些。”
“现在吃么?”
“医生说六到八小时吃一次,现在时间已经够了。”罗一慕从药板里挤出一粒胶囊递给简令,简令直接张嘴接了,罗一慕马上把水端过来,喂简令喝了一口,让她顺利把药送服下去。
“睡吧,过一会儿药劲上来就不疼了。”罗一慕扶着她又躺下去。
“原来你知道我在疼啊。”简令笑了笑,“我还怕吵你睡觉,所以一直忍着呢。”
她想让罗一慕不那么担心,所以故意说的轻松,却适得其反,借着月光看到了罗一慕皱的深深的眉头,简令一时也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罗一慕问。
“好像有点闷,慕慕,你把门窗都开着,透透气吧。”
“好。”罗一慕点点头,打开了门窗,“好点了么?”
“嗯。”
“睡会儿吧。”罗一慕又把灯关上。
也不知是空气对流起来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还是简令吃下去的止痛药起了作用,总之她的手臂渐渐没那么疼了,也终于可以闭起眼睛,安静睡觉。
罗一慕睡不着,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守着她,怕她渴了或者想要什么东西时,自己拿的不及时。
萧桐家的房子,楼层不太高。
窗外恰巧一棵老树,枝干虬结,树叶茂密,巨大饱满的圆月藏在它背后。
冷白色的月光从细微的树缝里努力钻进房间里,影影绰绰地洒在床单上,洒在罗一慕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笼上苍白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没有温度似的——她本来也已经够冷了,只是遇到了简令,才热起来一点。
罗一慕垂眼,盯着简令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臂看。
她白天看过伤口,现在想起来,心还在打寒颤。
太疼了,比罗一慕自己受伤都要疼,尤其是当简令一声不吭的时候,罗一慕心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简令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罗一慕的巴掌收着劲儿打在她屁、股上,她都得哭得一脸眼泪直喊疼死了,被一盆热油泼下来,手臂红成那样,拳头大的水泡都起来了,脸白得跟张纸似的,硬是咬着牙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是怕罗一慕心疼。
傻子。
罗一慕扯了扯嘴角,舌根苦得发麻。
怎么能不疼呢。
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她的喜怒哀乐全系在罗一慕心上,罗一慕怎么能不疼呢。
只看着手臂上的白纱布,回想了一下白天见到的创面,罗一慕心尖一刺痛,眼泪就流了。
之后愈发止不住,越淌越汹涌。
罗一慕从来不信奉眼泪,这是第一次,她竟流泪流得无法自控。
萧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客厅里,目光看向打开的客房门。
罗一慕坐在床边,静静的,像尊石雕一样,比月光还清冷的一张脸,半点表情也没有,只有泪水顺着眼眶汩汩往下淌。
萧桐被震撼得半天挪不动步子。
她从未看过一个人有这样的克制,眼泪流成那样,身体竟岿然不动。
甚至连嘴角都不抽动一下。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那样子哭,哭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却又让人觉得已经被悲伤淹没了头顶,就快被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