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 就到了陆夫人居住的正院,徐燕婉扶着陆夫人进去, 还不忘回头招呼岑悦, “岑姑娘慢点走,这儿的石子路且不好走动呢。”
岑悦低头一看, 只见脚下全是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在花园里铺出一条路来。
陆鹤州含笑, “太医说母亲的身体不好, 平常穿着袜子多走一走鹅卵石的路,活血通络, 对身体有好处。”
“你可别小看这些鹅卵石, 这全是早些年的时候, 父亲命人从北地极寒的雪山上找到的, 就这么一点,便价值万金。”
岑悦便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走在前头的陆夫人, 虽然已经是寒冬,陆夫人身上穿着厚厚的锦衣,脚下的鞋子,却还是很薄的底子。
岑悦心里, 觉得不大对劲。
岑悦咬了咬唇, 疾走了几步,赶上陆夫人,似乎是很不好意思。
陆夫人和善的看着她, “怎么了?”
“夫人,虽然常走路是好的,但是冬日天气寒冷,都说寒从脚起,您穿的鞋子薄了,容易着凉。”岑悦声音小小的,觉得自己可能讨人嫌了。
陆夫人这些年一直这样都没有人说,自己一来就质疑人家,会不会显得太轻狂了。
可……可事实的确如此。
陆夫人讶异地抬眸,徐燕婉也看向岑悦,“这是什么说法?”
她们这样的世家女子,从未听说过这样简陋的话语,她们自然知道受寒不好,但觉得不冷,便不算是受寒。
而且平常身子骨不好,都是靠药膳补的,很少有人告诉她们,平民百姓是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的。
这些最简单的道理,反而因为太简陋了,而不被她们所知道。
岑悦既然说了,自然是要说完整的,“我老家流传的话,冬天脚冷,上面穿的再热对身体也不好。”
“更何况……”岑悦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敢说出口的揣测,“那鹅卵石来自雪山,定是寒意十足,千年浸染,定然消弥不掉,夫人日日踩着……怕是已经寒气入体了。”
“夫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您的体质问题,若是不知道的话,还是请教一下太医吧。”
陆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岑悦心里一颤。
陆夫人看向陆鹤州,“老二,你去太医院找个太医过来……不,你去外面医馆里面,寻个大夫过来。”
陆鹤州胆战心惊,“母亲……”
“去。”陆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燕婉,你把陆灵意给我带来,让她在这儿跪着。”
徐燕婉和陆鹤州对视一眼,两人心知事情并不简单,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听从陆夫人的话,跑了出去。
岑悦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夫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夫人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没错,是有人要我的命,若不是你来了,我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呢。”
岑悦瞳孔一缩,“夫人……”
陆夫人拉着她的手坐在亭子里,笑容凉薄冷淡,“岑悦……是吧,我便叫你悦悦吧,你说说看,这次的事情,会是怎么一回儿事?”
陆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心悦这个姑娘,那么岑悦将来,肯定是嫁到他们家,做陆家的二少夫人,那这些阴私之事,她总该知晓一二。
何况……不管是鲁莽,还是关心则乱,这姑娘发现不对就直接告诉了她,而没有跟别人一样隐瞒,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了。
岑悦摇了摇头,“夫人……你不要为难我。”
陆夫人便笑了笑。
“你明白就好。”
她明白怎么一回事,只是不好说出口。
陆夫人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拿起放在石桌上煮的咕咕叫的茶水,往白瓷的杯盏里倒了一杯。
她举手投足都优雅十足,带着天生的雍容贵气,到了这个时候,都丝毫没有惊慌失色。
岑悦不由得有些佩服。
陆夫人莞尔一笑,“悦儿,我原本以为,我的家是最美满的,公婆慈善,夫君爱重,后宅没有妾室,儿女双全,一个女人做到我这个份上,算得上一生顺遂了。”
岑悦听着,却觉得有些难过,因为她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将来还会发生什么。
陆夫人抬起头,看着亭子上的壁画,“直到后来……陆灵意的出现,让我的梦彻底碎了,我恨透了她,可作为一个嫡母,我还是只能善待她。”
“悦儿。”陆夫人悠悠叹口气,“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他将来定然不会跟他父亲一样,你尽管放心,过了今日……我们家可能会生出大变故,你且好好陪着他。”
“老二还年轻,我怕他受不住,做了什么傻事。”
岑悦握住她的手臂,焦急地唤了一声,“夫人……”
“我从来不是个委屈求全的性子。”陆夫人笑意阑珊,声音却淡泊,“有人想要害我,我就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