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是岑父和岑母,两人耀武扬威,看着陆鹤州和岑悦,信誓旦旦的模样,好似戏台上的小丑。
他们身后跟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下巴上留了一撮胡须,垂过下颌,身材略显瘦弱,站立的姿势,如同青松,看上去似是旧书里面,那等廉直正派的文官。
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样一个人,竟然包藏如此祸心。
陆鹤州冷嗖嗖一笑。
“知府大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知人诚不欺吾,放在以前,我断然不敢相信,知府大人你,竟是这样大胆的人物。”
“太傅大人何意?”
“本官前日被人追杀,不知知府大人是怎么做这一府长官的,竟然在自己的管辖地出现刺杀长官这样的大事,依本官看,就这等治安,知府大人年年上上的政绩考核,怕是要存疑了。”
知府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却顾左右而言他,含笑道,“太傅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他神色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被拆穿真面目的窘迫,心智坚定,让陆鹤州都忍不住赞叹。
陆鹤州已经确定了,这位知府就是害自己的人。
因为若非如此,一个本本分分的官员,一个老实人,听说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该是震惊的。
若已经知道了此事,那么在苦主,同样是长官面前,也该是痛哭流涕请罪才是。至少,也该面色战战兢兢,心里愧悔不安,哭求兼之请罪。
陆鹤州十年官宦生涯,为了防止有人欺上瞒下,对于人心,尤其是下官的心,揣摩的万分清楚。
知府含笑道,“怎么,太傅大人,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您这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在看知府大人的脸,为了好好记得,人啊,表里不一才是常态,看着正直清廉的人,也要多加考察,才能确定对方人品,多谢知府大人教本官。”
“太傅大人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大人还没告诉下官呢,大人别来无恙啊。”
他就这样打太极,丝毫不提起刺杀之事。
陆鹤州却知道,他不是想混过去,而是想拖延时间,好调集兵力,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再被他陆鹤州跑掉了。
不过陆鹤州也不在意,只同样笑道,“托陛下鸿福,自然无恙,只可惜有人万般谋算,最后也只落了个空,当真可怜可叹,你觉得呢?”
陆鹤州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人一网打尽。
有刘渝北在,他就是叫了十万兵马,也只有乖乖退兵的,二皇子的名头,可不是一般地好使。
陆鹤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想看看眼前这个淡然无极的五品官,听说刘渝北的身份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落不落空,现在说了还不算,太傅大人莫不觉得自己说的太早了。”知府面色安然,“今日下官带了许多人过来伺候太傅大人,太傅大人定然会走的万分安详,日后到了阎王面前,也要替下官表一表,这侍奉上官的功劳。”
陆鹤州哂笑,“只你有人,我便没有吗?”
“你以为,我敢在这里等着你过来,便是全无准备的?”陆鹤州敲了敲桌子,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问,“知府大人,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本官。”
知府脸色终于微变,却还是很自信,“你不可能有人,你的随从,除却被我们收买的,尽皆被引开了,如今你独木难支,我便不相信,还有人愿意帮助你!”
“你们这里,自然无人相助本官。”陆鹤州托腮,“若是换个别的官员过来,只有被你生吞活剥的,可本官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忘记了?”
“我出身宜州陆氏,我的家族是当朝第一世家,我出行之时,岂会不安排好自己的安危。”陆鹤州慢悠悠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永远想不明白,我们的做派。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
“俗话说的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见过哪个世家子弟出行不做二手准备的。”
他看向刘渝北,“渝北,你说是不是?”
刘渝北配合地点头,“表哥所言极是。”
那知府脸色微变,“世家,哼,好一个世家!你们所谓世家,也不过是蒙受祖上恩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等寒门出身的官员,个个都是依仗自己的真才实学走到这一步,结果还要被你们所谓的世家压迫!”
陆鹤州的话,似乎是戳中了他心里面的痛点,让他瞬间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
“世家才是这天下的毒瘤,你们把持朝纲,架空陛下,打压有才学有能力的人,我今日所为种种,不过是为国除害,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盛世,一个没有世家的平等天下!”
陆鹤州嗤笑,“为国除害?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呢?这天下,是我们的先祖随着高祖皇帝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陆氏流了无数的鲜血,才获得了今日的地位,你们说分一杯羹便想分一杯羹,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全是鄙夷,“而且出身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枢密使赵大人亦是出身草莽,然人家正直清廉,为国尽忠,如今也能官居一品,天下的世家何其之多,可有谁敢小看他呢?”
“可你是怎么做的?”陆鹤州质问他,“本官自认,自入朝以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未曾做过一件对黎民百姓不利的事情,可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欲置我于死地。”
他冷笑一声,说出的话掷地有声。“皇天在上,我倒不是,自己何时成了国之害!”
刘渝北同他一唱一和,“表哥自然不是,父皇在上面看着,自然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表哥如今位极人臣,也不知道引来了什么蛀虫。”
那知府瞳孔微缩,看向刘渝北。
这个人刚才喊的那两个字,他听的一清二楚。
父皇!
他还叫陆云川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