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周遭的环境,顾炀对如今的樊渊更加好奇。梦境世界直接将樊渊拉到了成年后的二十多岁,身高比十八岁的樊渊要高出非常多,顾炀走在樊渊身边,显得他更加瘦削、渺小。顾炀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将手塞进樊渊穿着的白大褂口袋里,走到樊渊面前,伸手比了比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樊渊,你好高啊!不知道这个梦境世界跟现实世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也许你以后,真的会长这么高!樊渊的黑眸静静的看着顾炀,没有回答顾炀的话,只是突然伸手环住顾炀的腰,将他揽到身前。顾炀,你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顾炀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消失,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额头抵在了樊渊的胸口。我知道,我知道的,不过是个梦境罢了,梦醒了,就结束了。樊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弯腰用力将顾炀抱了起来,双手托着顾炀的腿弯,让顾炀搂紧他的脖子,就这么带着他在医院的草地上慢慢的转圈。高大帅气的男人怜惜、温柔的抱着瘦削、虚弱的少年慢慢的围着医院散步,这样的场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但樊渊和顾炀都不在乎。直到顾炀的身体出现轻微的颤抖、反复的剧痛再次袭来,樊渊才带他回了病房。一回到病房,医护人员们就赶了过来,为顾炀打止痛、打镇定,为他做着徒劳的缓解。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止痛、镇定不能多用,用多了副作用很强烈。可对于这么个生命无多的少年来说,似乎副作用也没有了什么意义,至少打了这些药,能让他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过得轻松一些。又忍过了不知道第几次袭来的剧痛后,顾炀虚脱的躺在病床上,脑袋里空空如也,甚至已经没有了思考的力气。樊渊说得陪伴,不仅仅是单纯的陪伴这么简单,他甚至揽下了顾炀的三餐,日日都为顾炀准备清淡又不简单的食物。顾炀的食欲正在飞速下降,那些吃进胃里的东西总会让他难受万分,可不吃,他的身体会虚弱的更快。更重要的是,顾炀不想要樊渊白忙一场。他总是在樊渊面前拼命忍耐着疼痛吃光那些食物,然后在樊渊端着碗筷出去收拾时,偷偷跑到厕所将胃里的食物吐干净。这样几次后,樊渊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在顾炀再一次蹲在马桶前呕吐时,被樊渊抓了个正着。樊渊站在门边,神情辨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问顾炀:你吃不下去,为什么不跟我说?顾炀肩膀瑟缩一下,扶着墙边站起来,头低下去,整个人都是苍白、消瘦的。我不想让你白忙一场樊渊沉默许久,突然大步上前,将顾炀抱到怀里,紧紧、紧紧的搂着。不能吃,就少吃。从此以后,樊渊依旧会给顾炀准备各种费尽心思的食物,并且亲口一点点的喂给顾炀,但每一顿喂得都不多。顾炀的父母对樊渊这个实习医生感到奇怪,最后被樊渊用增加医护观察的理由给打发了过去,到底能多一个人更加仔细的照顾顾炀,顾炀的父母也会更安心一点。在樊渊的细心照顾下,顾炀的身体似乎渐渐有了些好转,看着精神头都好了许多,吃得东西也多了些。但顾炀的身体检查报告却在告诉众人,这一切不过是回光返照。顾炀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身体还算精神的一天,偷偷和樊渊离开了医院。他带着樊渊去了他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走过他走了十多年的胡同、看过他上学的学校,最后领着樊渊去了他的房间。顾炀的父母白天还要忙着上班,家里并没有人。他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因为父母在工作和医院两边来回忙碌,房间里无人打扫,已经落了一层灰。顾炀小心翼翼的打掉灰尘,领着樊渊一起坐在床边,指着房间里的一切,细细的讲给樊渊听。末了,顾炀突然缩到樊渊怀里,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樊渊的胸口。一开始我很排斥来到这样的梦境世界,现在却觉得,似乎还不错。至少我可以亲自带着你走过我生活过的地方,让你更加了解我。以后这些回忆,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樊渊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顾炀的后背。两个人回到医院后,顾炀在当晚病情突然加重,他再也不能凭借着自己吃任何东西,熟悉的、冰凉的管子再次扎进他的身体里。回光返照过后,顾炀甚至连下地走动都办不到了。可樊渊还是会每天推着轮椅,带顾炀下楼待一会儿。他们会在夏日里待在树荫下轻轻的亲吻,也会在花坛边看着小孩子们玩耍。直到很快到了顾炀上辈子离开的那一天,明明是那么痛苦的一天,天气却非常晴朗。夏日里的蝉鸣还没有停歇,天空湛蓝、远处飘着一朵闲云。病房里开着窗户,洁白的窗帘被微风吹拂起来,轻轻的飘荡着,不知愁苦。顾炀看向坐在病床边的父母,微笑起来:爸,妈,我做了个梦,我梦到在我离开之后,我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遇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们会相扶相依的一起走下去,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也请你们,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幸福的生活下去。顾炀的父母理智上是知道顾炀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情感上,这是他们抚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亲生的孩子,又有哪一对父母接受的了呢?顾母的眼泪决堤般涌了出来,顾炀伸手轻轻帮顾母擦拭眼泪。妈,我突然好想吃我们家附近的小馄饨,还有我学校旁边的关东煮,特别想吃,想吃得等不了了,你们能帮我买回来吗?这是顾炀自从住院了以后,第一次说出他想要吃什么东西,顾父顾母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还很高兴。他们兴冲冲的商量着,一个人去买小馄饨,一个人去买关东煮,纷纷快步离开了病房。顾炀看着病房开启又关上的门,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想再让你们见一次我离开的样子。刚关闭不久的病房门被再次推开,樊渊走了进来。两个人无声对视,樊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披在顾炀身上,将他抱了起来,安静的离开了病房。樊渊带顾炀去了医院的顶楼,他抱着顾炀慢慢走到了顶楼边缘,看向头顶的天空。顾炀,你喜欢天空吗?顾炀整个人都显出了将死之人的灰败,双眼渐渐无神,却仍旧侧着一边耳朵,仔细听着樊渊说话,听到樊渊问他,缓慢的摇了摇头。樊渊抱着怀里的顾炀,一步踏上了顶楼的防护墙,这防护墙不过20多厘米的宽度,樊渊抱着顾炀站在上面,似乎一阵猛烈的风吹过来,都能将两个人吹飞出去。你喜欢云朵吗?樊渊这回是贴着顾炀的耳朵问得。顾炀还是摇头,也不怕樊渊带着他站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只是安静的依偎在樊渊怀里,双手抓着樊渊胸前的衣襟,微弱的呼吸着。樊渊嘴角勾了一下,再次问顾炀:那你喜欢什么?顾炀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话,却发出了没有意义的气声,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固执的轻轻扯了下抓着樊渊衣襟的手,似乎在表达他未说出口的意思:我喜欢的,只有你。樊渊缓缓低头,贴上顾炀的唇,感受着顾炀慢慢微弱的呼吸。顾炀,我要你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住同一间房子,睡在同一张床上,最后躺在同一座墓地里。我要你永远都离不开我。睡吧,顾炀。睁开眼,你就能看到我了。顾炀无神的眼睛缓缓眨了眨,最终闭上了。喷洒在樊渊唇边微弱的呼吸已经消失了,顾炀揪着樊渊衣襟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樊渊抱着顾炀站直身体,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蓝天,脚步一转,带着怀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顾炀背对着高楼之下,向后退了一步,脚步踏空,坠落下去。在两个人不断的坠落过程中,这个梦境世界从边角开始崩塌、破碎,像是劣质的玻璃在一片片的粉碎消失。樊渊好感度:60分。顾炀是在樊渊的亲吻中醒来的,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樊渊的黑眸。那是一双怎样的黑眸呢?里面翻滚着剧烈的欲望,凶狠、占有、渴望和争夺。樊渊亲得很凶,亲吻时黑眸也没有闭上,一直在看着顾炀,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些许凶恶。对于顾炀来说,重新经历了一次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无疑是痛苦的、折磨的。可对于樊渊来说,亲眼看着顾炀的离去,其中的折磨又怎么会比顾炀小?顾炀感受到了嘴巴上的疼痛,却并无反抗,他只是伸手更用力的抱紧樊渊,非常、非常的用力。在樊渊终于肯放开他时,顾炀立刻冲樊渊翘起嘴角,露出最乖巧、最依赖的笑。樊渊,我回来了,就在你的怀里。我们,回来了。樊渊对顾炀的好感度在顾炀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天里,在他经历了第七个童话金手指、第四根火柴后,达到了60分。60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可以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彼此牺牲的分数了。可这个分数对顾炀来说还不够,他不仅仅只要樊渊的60分,他还想要樊渊的70分、80分、90分,直到100分。他要樊渊永永远远的离不开他,当然,他也离不开樊渊。早就离不开了。他们从第四根火柴的梦境世界里醒来,没有带出任何特殊的属性设定。但两个人的相处也有了些许变化,变化的主要方式是源于在两个人的心脏上面开出漆黑花朵的道侣印。他们可以从这个道侣印感知到彼此的心跳和位置,樊渊似乎对这个道侣印的运用更加熟练一些,所以他能够全方位的感知顾炀的位置、甚至是顾炀偶尔的一点点情绪。梦境醒来后,两个人照常去上课。卓婉请假了,语文课暂时由其他班的老师代课。顾炀在第一堂课下课时,将还剩两根火柴的火柴盒交给了樊渊。他甚至没有跟樊渊解释,只是说:下一个火柴,你来点燃,我想去你潜意识里想要的世界。樊渊立刻猜到了他们经历的这几个梦境世界与这个火柴有关,甚至不用顾炀再多说什么,直接问顾炀:五天后?顾炀有些惊讶,他在第四根火柴的梦境世界里知道了樊渊早就发现了他不是原顾炀,此时发现樊渊甚至连这个梦境世界的规律都猜测得这么准确,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樊渊的好感度,自始至终,都是对着他长得,对着他这个顾炀。顾炀看着樊渊将火柴盒收了起来,这才重新开始看书。书刚翻开,就被樊渊拽了过去。樊渊在顾炀的书上写了一句话,又推了回来。从现在开始,每错一道题,累积10分钟。顾炀一头雾水:什么10分钟?樊渊冲顾炀勾了勾手指,顾炀歪过头去,把一边耳朵靠向樊渊,就听樊渊贴着他的耳朵,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让人害羞的话。高考后的时间。高三一班的同学们发现,他们樊大班长和顾炀的桌子上,突然摆了一个本子做得手写计时器。一开始他们以为这是什么高考百天倒计时之类的东西,结果那计时器似乎是用分钟做积累的正向计时器。他们眼看着那个计时器在短短几天内,从10分钟的时间,不断翻页更改,变成了10小时。顾炀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正拿着笔在樊渊刚刚批改完的试卷上修改错题。试卷上面一堆红色的叉叉,一眼望过去,对号都很少。樊渊拿起写着计时的本子,又翻了一页,重新写上840分钟,整整十三个半小时左右。将计时的本子板板正正的摆在顾炀的面前,樊渊撑着下颌,停下了学习,一时间就只是这么看着顾炀。被樊渊的黑眸看着,顾炀写字的手都紧张的有点抖。他一个没注意,把之前错的题,一个不差的全都重新写对了,一点停顿都没有,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不会的模样。樊渊对此丝毫不觉得惊讶,他只是伸出手,指尖探进顾炀带着的颈链的内侧,拉着顾炀靠近一点,轻声问他:顾炀,你是不是想死在我床上?顾炀躲开樊渊的视线,黑发垂下去,只露出一侧红通通的耳朵面向樊渊,嘴上还在狡辩: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又不是故意做错的。樊渊松开勾着颈链的指尖,反手扣住了顾炀的后颈,轻轻的捏着。顾炀,希望你不要后悔。顾炀低头看着他全是大红叉子的卷面,指尖紧张的抠着桌面,仍旧在嘴硬:谁、谁会后悔啊!樊渊在计时本子上的时间累积到900分钟的时候,点燃了第五根火柴。顾炀十分期待的窝在樊渊的怀里,两个人一起进入了梦乡。这一次,他们将要来到樊渊潜意识里希望的梦境世界。黑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由神奇的童话金手指带领着两个人正式开启新一轮的梦境世界。顾炀一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混乱吓了一跳。他身上穿着洁白、繁复类似于古老西方帝王的服饰,头顶带着镶满钻石的王冠,甚至身上一直在飘散着淡淡的洁白光晕。在他身边,无数同样身上散发着微微白光的人们正在四处逃窜。一个人走过来拉扯着顾炀,带着顾炀一起往外跑,边跑边焦急的说着:父神,您也快跑吧!这神界是待不了了!那该死的叛徒已经彻底投奔暗黑神,带着暗黑神攻打上来了!顾炀被拽得踉跄几下,问他:什么叛徒?那人听到,回头带着埋怨的看了顾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