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楂山
酒气冲天。
屋里没开灯,温溪抱着缩在自己怀里的猫,躲在墙角。她不能出去,不能动,甚至只能呼吸。
心跳很快,每喘一口气,都能感觉到疼。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上了二楼,却时刻留意着客厅的动静,但凡是有一点声响,一个酒瓶子就会砸过来。
空气陷入足以让人窒息的安静。
满地的玻璃残渣泛着光,像是星星散落似得。
猫在她怀里动了动,像是重新找了个安全的姿势。
偌大的落地窗,可渗漏进来的却都是月光。
她煎熬地撑着。
时间却仿佛变得很漫长,一眼望不到头。
只要撑到天亮,她就可以回到妈妈家里。
高一那年,温溪父母离婚,原因是父亲有家暴倾向。
一个不痛快便动辄打骂,尤其是喝醉了酒回到家里,必定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她和母亲两个人抱在一起,只能在角落里喘息。
母亲体弱多病,多年来的忍让终于磨灭了她对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丝温情,离了婚,解脱。
墙上挂着钟表,滴滴答答地响着。
温溪强忍着困意,身子差点栽倒好几次。
要不是手臂伤口的疼痛难忍,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存在,有鼾声从楼上的房间传出来,她稍微松口气。
她扶着墙,微微活动了僵硬发麻的双腿。
紧接着,一个玻璃瓶快速地砸下来。
男人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又翻了个身。
瓶底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
她惊魂未定,心跳也差点停止。
临走的时候,温溪从父亲家里抱走了猫。
这猫养了三年,可惜父亲连它也不肯放过。
没人来接她,温溪打了个车,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父亲家里离开。
法院最终决定将她判给母亲。
但父亲有经济来源,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层别墅楼。
他肯付赡养费的唯一条件,是温溪必须每个假期在这里待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
上了出租,温溪告诉司机了一个旧房区的地址。
“小姑娘开学上高中了吧?”司机和她闲聊。
从倒车镜里,能看到这个抱着猫的少女有些落魄。
她低着头摸了摸猫的下巴:“嗯,高二。”
闷热的夏天,她穿了一件长袖的外套。
只是想盖住丑陋的伤口而已。
付了钱,她从车上跳下来。
过膝的长裙勉强遮盖了膝盖并不明显的划痕。
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区三单元,她住的地方在六楼。
敲了敲门。
门里响起温母的声音:“来了。”
温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涂抹药酒。
温母心疼地替她擦着:“你爸又动手打你。”
温溪敛了敛眼眸,不是很在意:“这不是家常便饭。”
不愿两个人在这么沉重的话题上悲伤,她特意举起来趴在旁边乖巧的猫咪:“你看,我把它带回家了。”
在看到猫以后,温母眼眶一红,从温溪怀里接过猫亲了两口,像是在庆祝猫也死里逃生。
在家里休养了两天,就差不多快到开学的时间。
温母住的小区离学校远,再加上她现在只能在家里做些手工活来补贴家用,一个月也有几千块钱,还能生活。
但来回接送温溪上学的事情,就不行了。
尤其是晚自习通常都是九点钟以后,路上更不安全,于是温母和温溪商量,将她送到学校寄宿。
比起放假,温溪更喜欢开学。
因为烦心事没这么多。
收拾了东西,她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
手臂上的淤青消褪不少,她这才敢穿着短袖出门。
今天是周日,公交车上人多,她提着大包小包的,没一会儿就被人从车上挤到了后面,开着窗,车内的空气还是不流通,声音嘈杂,她干脆戴上耳机。
手机是她上个学期用奖学金买的。
车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
等红灯的时候,有人撞了她一下。
身体向前挤了挤,她余光瞥到窗外,有个俊朗的少年坐在轮椅上,神情寡淡。
但这一幕也是一闪而过,公交车发动起来。
回到宿舍,和室友之间无非就是寒暄几句。
收拾妥当的温溪坐下来,拿出手机点开了百度,她沉思了会儿,便开始搜索【先天性残疾还有治愈的可能吗】,百度出来了一堆医院的电话,她自觉无趣,便匆匆地扫了几眼,随后关掉了手机拿出课本。
只是突然想到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觉得有点惋惜。
“溪溪,你也太刻苦了吧。”对床室友嚼着零食从门外回来,看她的动向,应该是去对面寝室串个门。
温溪翻了两页书,有些看不下去。
“没办法啊,她不刻苦也不行,她那个家庭。”
另一个室友接茬。
当年温溪父母离婚的时候,温父闹到了学校。
好在学校里同学们对待她的态度不曾改变,所以温溪也没有遭遇过什么校园欺凌暴力的事件。
“简半梦,你把你那个明星海报撕下来!”零食直接喂到温溪嘴里,对床室友走到自己床前:“你没事把你爱豆的海报贴在我墙上干嘛?”
“方便我看啊。”被叫做简半梦的室友偷笑着,翘起来二郎腿,“贴你墙上,这样我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
“宋秋灵,怎么我爱豆他不帅吗!不香吗!”
宋秋灵冷笑一声:“不香,不帅,你留着自己抱怀里,天天晚上做春秋大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