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声音立刻引来了护工。
掉了一地的碎渣被阳光一照,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室内一片安静。
温奶奶的眼神跟刻在木头上的两个洞似的,僵硬地移动。
“怎么,怎么回事?”
温溪半蹲下,手指刚碰到玻璃渣,就被锐利的碎片划破了皮肤。
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疼痛并不明显,她感觉不到。
像是对待温溪的态度毫不惊讶,温奶奶轻声说了句:“小王呀,过来把东西收拾了,别伤到人,再换一杯水来,摆在这,我口渴的时候喝。”
只是碍于此刻尴尬的气氛,护工停在门口,也没敢凑上前去收拾收拾,只得远远地观望着。
这话一出,门口的护工才敢走过来。
神情紧张,踌躇着徘徊在门口,见温溪受伤才说道:“还是我来吧。”
“你们的做法,让我感觉恶心。”温溪说道。
原来这句话一点都不难,轻描淡写的就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温奶奶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不为所动:“你跟你妈的性子一样,但你凭心而论,我们温家可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以为你能去现在的学校上学是谁在背后帮助你的。”
冷哼一声,温奶奶说:“她现在做着不体面的工作,在家里做手工,能养得起你?”
“你现在有奖学金,但你到了大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你妈每个月都从温茂那里领你的赡养费,还不都是为你准备着上大学的钱,孩子。”温奶奶轻咳一声,说道:“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非黑即白。”
温茂的荒唐事需要一个女人来替他打掩护。
而且虽然温奶奶不喜欢温溪,但不得不说她是这群孙子孙女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长得模样又娇俏可人,要真是能够笼络过来,以后嫁个好人家,为温家的前程出一份力,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们做的事情,远比这些过分的多。”温溪说道,“你们默许甚至纵容我爸骗婚,将我妈的一生都这么毁了,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
“从小到大,我和我妈经历过多少次家暴,你们却都视而不见。”
“我不是你们家的人,我爸妈已经离婚了,我选择和我妈生活在一起。”
“原本我以为你们还会有点人性,现在看起来,是我太高估你们了。”温溪说着,也没哭,就是很平静很平静,她是真的被温家这群人折磨的已经疲惫:“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吧。”
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当做看不见。
温溪厌恶这群人伪装出来的岁月静好。
整个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温奶奶一脸疲惫,甚至也没有一丝悔意。
在她看来,能够让温母嫁进他们家里,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至于夫妻之间的恩爱,哪比得上金钱来的长久。说到底,温家的人都是自私、冷血的。
温溪推开想要拦住她的护工,直接从病房里跑出去。
迎面正好撞上来温茂。
对方满脸怒容,抓住了她的胳膊,挥起手臂,狠狠地落下来。
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温茂在人前还是很人模狗样的,很少露出如此极端的一面。
更别提这种当众动粗。
这可是在医院。
看来他真是被气得不轻。
温溪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周围的医务人员纷纷冲过来,将两个人拉扯开,一边喊着保安过来。
温茂高声喊着:“我是她爸,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们外人去管。”
“这丫头不服管,我是在教育她!”
他刚到病房门口,正巧就听见温溪说的那一番话。
怒气一下子就涌上来,温茂气得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在温家老太太面前说这些话,这不是坑他吗!
“就算是你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女儿就是对的吗?”
“你这是家暴!这是动粗!”
“少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我们直接等警察过来,看你还敢这么嚣张,这可是在医院。”
“现在是动手打女儿,难不成没治好你家人,还准备动手打医生吗?”
病房两边有不少其他病人的家属,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冲了过来,直接把温溪拦在了身后,对温茂的行为很是不耻,这一层楼都是vip病房,谁又比谁高贵呢。
更不存在什么敢不敢惹的问题。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温溪想回家。
虽然在场的目击者都极力劝她留下来,和警察去警局录个口供,绝对不能放任这种家暴男人。
但温溪心里清楚,她即便是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最多就是家庭纠纷,找个人调解调解也就差不多。
等待警察来的过程中。
她沉默着,坐在医院长廊冰冷的椅子上。
不过最后她还是去了趟警局。
临走前,她看着温茂阴沉的脸色,说道:“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和妈妈了,你来一次我就报警一次。”
她模样清冷,唇角勾起来,笑意从未有过的冷淡:“不然,你可以考虑把我打死灭口。”
温茂被她气得脸色通红,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他怎么没发现,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女儿已经变得这么强大,竟然敢公然和自己作对。
回到家,温母大概是去其他人送货去了,并不在。
开着窗,温溪贪婪地呼吸着窗外吹进来的新鲜空气,夏天的傍晚,有些闷,有些热。
空气中都是树叶上的味道,泛着泥土的气息。
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温溪犹豫着,她担心是温茂来找茬。
铃声响了很久,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深吸口气,接通:“喂?”
“下楼。”一道冷淡低沉的嗓音,微微带着磁,很好听。
温溪一怔:“你是?”
“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