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其实就差那么几年了,只要再等上几年,人类就能摆脱引力,正式步入太空,成为这个星系的子民。
“就差一点点。”邬正青说,“真的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能离开这颗星球。护卫舰全速航行的时候,整个宇航中心都在欢呼,我和工程师们分完了一整包烟,叼在嘴里又兴奋到忘记抽了,白白让它烧完。我们高兴到一晚没睡着。”
他咋舌道:“那真是一段好日子。”
星光本来触手可及。
但它像是落在灰中的烟蒂,被鞋底碾碎了,一地冷灰。
只剩下一个老人在4号高塔的最顶层,他活在过去,一遍遍描摹着星海的梦。
有一日时渊刚道别邬正青,就听见一阵骚乱。
“摁住他!快摁住他!”
“抑制剂在哪里?!医生呢,医生快过来!”
“……我要压不住他了!来人来人!”
时渊循声走去,只见一个异变者被众人压在床上——他的瞳孔放大,俨然是亢奋到了极点,兽化的利爪把被褥抓得粉碎。
有时候异变者的情绪不稳定,只能强压下去。
王妤赶过来,给他打了抑制剂和镇定剂,异变者慢慢安静下来了,在床上紧闭双目。
王妤一身是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渊走进屋内,问她:“你需要帮忙吗?”
王妤喘息几口,用手指了卫生间:“帮我把那条毛巾拿来吧。”
刚刚异变者碰倒了水杯,满桌都是水。时渊拿来毛巾,擦拭桌面——
一只手铁钳般握住他的手腕!
时渊扭头,异变者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抓着他手腕,眼中竟是狂热的光!
他们对视了五秒钟。
时渊想起了梦中舞台下的怪物们,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神。
他轻声问:“你……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人的眼神却逐渐迷离,缓缓松手,头一歪,又昏睡过去了。
王妤抽血检测了他的感染数值,非常高,抑制剂都压不下去。
两天后,他去世了,没有亲朋好友来送别,福利中心自掏腰包,给他办了个简单的葬礼,参与者是所有照顾过他的工作人员。
时渊还去见了一次爱丽丝。
女孩在服务器之间轻盈地跳跃,又轻飘飘落在时渊的面前。
时渊和她讲了,他最近遇到的有趣事情,比如家里的猥琐鱼差点死了,还好他换水及时,又比如说那只碎嘴白鸟,欺软怕硬,只敢骂他不敢骂陆听寒。
爱丽丝听得津津有味。
她说:“在我的数据库里,有很多这样的故事,但是都没你讲出来好玩。”她笑出了小酒窝,“可能这就是朋友吧!你的故事最有趣!”
“是呀。”时渊说,“把事情说出去,是很让人开心的。”
他又想起林叶然,和他闭口不谈的严上尉。
爱丽丝想了想:“可惜我一直待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故事能讲给你听……要不这样吧,时渊,你有没有想问我的东西?”
时渊想了一下,问:“你的玩偶独角兽谁送的?”
“是我自己!”爱丽丝飞快回答,“过年的时候别人都有礼物,就我没有,我就弄了一个给自己。我还能弄出来更多——”她轻轻弹了个响指,无数玩偶在她脚边涌出,她咯咯笑着,“可惜没办法送你。”
“没关系的。”时渊说,“我回家有人玩。”
爱丽丝:?
ai出现了短时间的卡壳。
时渊又问:“‘回声’项目是不是快成功了?”
“是的。”爱丽丝点头,“我计算了49年,现在终于快有答案了。但是‘远眺’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宇宙实在太大了,就算把我的存储空间全都格式化了,也装不下一光年中的细节。”
“那‘远眺’还能成功吗?”
爱丽丝说:“给我足够的时间,当然可以啦。我要的永远都只是时间。”
时渊稍微放心了。
他知道,人类非常看重这两个项目,几乎把它们当做未来的希望。
可惜爱丽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她能待的时间不多,只有最后几十秒。
时渊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他还在纠结,还在学习。
“爱情……我当然知道啦。”爱丽丝笑弯了眼睛,“我有相关的资料,根据统计,大部分人类对它们的认同度非常高,甚至到了喜爱的地步,足以证明它们的权威性。我把它们传输到你的手机上了,可能要点时间,等你回家就能看啦。”她的身影逐渐透明,“等下次、等下次——要再回来找我呀!”
时渊回了家。
陆听寒的车刚回来时,他趴在窗口看,尾巴尖疯狂摇曳。
这次来的不止是陆听寒,有两人从另一辆车子下来,与陆听寒敬礼道别。时渊认出了他们,他们那天在陆听寒的身边,似乎在谋划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陆听寒似乎和这帮人,接触得更加频繁了,他们冷硬的神色总是叫人不安。
好在每次回家的,都是那个会摸他脑袋的陆婷婷。
时渊:“摸!!”
陆听寒狂揉他的脑袋。
这一晚,时渊又和陆听寒去了废弃的能源塔上。
夜风浩荡,吹动万千风车,废弃的北城区碎光点点,依旧是小时候陆听寒的所见所闻。
时渊的目光越过城区,停留在那黑色的4号高塔。
高塔顶端亮着应急灯,来自异变者福利中心,塔身中间一片漆黑,那里电话铃声不断,还坐着几个哈欠连天的接线员,至于在塔底……爱丽丝抱着她的独角兽,赤足行走在数据洪流之中,闭上眼,便是永恒的夏日与烟火。
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塔尖是过去,旧梦埋葬于星光中;塔中是现在,他人的故事穿越电磁波而来,交织出世界的缩影;塔底是未来,算法和逻辑,回声与远眺,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人类总要找出通往希望的路。
风越吹越大了。陆听寒揽过时渊,为他挡住寒凉。
时渊的头埋在他胸前,闷声说:“陆听寒,我今天终于找到了‘爱情’的答案。”
这可真是稀罕,陆听寒挑眉:“嗯?”
“别人传给我了,我还没看。”
陆听寒:“……传给你了?”
“是的。”时渊摸索着拿出手机,“你看——”
屏幕打开,爱丽丝新传的文件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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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陆听寒:“……”
陆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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