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被那只狼咬了好大一口,疼死了,你说,我会不会像来福那样变成瘸子啊?要是我变成瘸子,我一定要雇人把林子里的狼全部抓来做成狼皮垫子,每天换着垫。到时候,也送恩人你几块。”
“不用怕,你不会瘸的。”
“谁说我怕了?”
“你自己说的,害怕的时候,才会话特别多。”
谢必安:………………
“不公平,你都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了,必须也得说点你的事情才行。”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怕什么?”
“水。我不识水性。”
“原来你是旱鸭子啊!”
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洒满了谢必安絮絮叨叨的问题。
谢必安没有瘸,范无救的身上倒是留下了道疤痕。谢府旁边的耳院,从此多个了住户。四平镇的百姓们惊讶的发现,范无救居然开始正正经经的在谢家的铺面开始学习经商。
谢家的小少爷有两个爱好,其一是去自家的铺面里帮掌柜的数钱,其二是跟在衙役后面看他们追凶破案。
每每看到精彩的场面,回家后还会专门跑到隔壁的耳院去找范无救倾诉感想。
“哇,你不知道,最后王捕头扣住那个家伙的时候使的那下麒麟锁有多帅。我跟来福都看呆了。”谢必安挥着手里的腰带,手舞足蹈的跟范无救比划着。
范无救额角抽了抽,他不久前才知道,那位总是被谢必安提到名字的‘来福’,是条傻乎乎的大黄狗。
“你喜欢做衙役?”
“对啊 ,穿官服拿皂棍,为民除害,多威风。”
“威风倒是威风,为民除害却未必。”范无救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丝嫌恶的神色。
谢必安促狭的道,“恶人到处都是,否则为什么还需要官府和衙役?要是不满意他们,为何不自己去试试?”
范无救:………………
“对了,前几天我娘找人帮我新作了条腰带,我觉得挺好看的,就让他们给你多做了一条黑色的。”谢必安临走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把腰带塞给范无救。这几年他做新衣服的时候,都习惯给范无救带一套,虽然款式相同,但他喜欢白色,范无救喜欢黑色,混在一起也不用担心弄错。
圣元六年,谢必安和范无救双双走进槐安县的府衙,当起了捕快。
谢必安心思灵巧,善于察言观色,洞察细节,范无救身手利落,铁面无情,擅长追踪抓捕,两人又早就认识的,比别人多了分难得的默契。查案时的搭档配合简直无懈可击。
很快,两人便凭借出色的表现崭露头角,成为名声赫赫的捕头。甚至一举冲到了朝廷衙役排行榜上第七和第八的位置。
两人也被县衙里的同事们笑称为七爷和八爷。
光武四年,谢必安把多年来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范无救,让他亲手把当年诬陷范老爷的人抓进了大牢。审讯过后,范无救才得知,当年范家的大祸,就是因为有人眼红他们范家手里的盐引。
当天晚上,心结终了的范无救抱着范老爷的灵牌喝得酩酊大醉。谢必安担心的在门外陪了一夜。
空闲的日子,谢必安最喜欢拽着范无救去逛街市,一逛就会热血上头,刹不住车的给自己和范无救添置行头。
但衙役的俸禄有限,每次购物归来,谢必安拿着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弄半刻,就会郁闷的发现自己又花超标了。
若不是每月他娘都会让家仆送银子过来,谢八爷肯定要顿顿喝西北风。
“要不然,下次别去逛了。”范无救见他郁闷,便建议道。
“那怎么行?”谢必安抱着怀里那两套黑白两色的衣服剜了他一眼,振振有词的道,“人生在世,赚钱不就是为了花么?不花钱,我那么努力工作还有什么乐趣?”
范无救:………………
当天晚上,范无救悄悄把自己装银钱的袋子塞在了谢必安的枕头底下。
光武六年,谢必安和范无救凭借接连破获的两起大案,被所有衙役推上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首席。
县衙的衙役们在县里的酒楼里乌泱泱聚了两大桌人,给两人破案归来的接风洗尘。
风尘仆仆的赶了一路,谢必安觉得满身尘土太难受,便先回家去沐浴更衣。范无救跟衙役们喝了一轮,算算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回家去接谢必安。
“哎,七爷喝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有人不解的看着范无救离开的背影。
“放心,没走,他就是担心,去接八爷了。”旁边的那位中年衙役老神在在的倒了杯酒。
“担心?八爷现在都是天下排名第一的衙役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一个新衙役表示疑惑。
老衙役笑呵呵的咂了口酒,“你们来的日子短不知道,咱们八爷吧,富家子弟,金贵,以前出门都是仆人前呼后拥的,后来做了衙役,单独出门才发现,他不认路。走熟的地方还行,不熟的地方,可能绕两三个时辰都找不到地方。所以七爷就走哪儿跟哪儿,恨不得把人拴在裤腰带上。”
“感情咱威名赫赫的八爷还是个路痴?”
老衙役用花生米砸了下那人的脑门,“没到路痴那地步,但总比咱们普通人差些。”
众人哈哈笑着,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槐安县靠山,六月里的气候总是多变,时不时便会暴雨倾盆。
六月十五,正是谢必安和范无救休沐的日子。两人约好了要一起回四平镇去看看。
刚走到县外的石桥边,天空便阴云密布。
谢必安担心下雨,范无救前几天受了伤,不便折腾,谢必安便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回去取伞。
拿完伞的谢必安不小心又迷了路。等他赶到城外,却听说山洪突然倾泄,冲垮了石桥。
谢必安和衙役们找了六个时辰,才在下游的淤泥里找到范无救的尸体。
自责的谢必安,当天晚上便上吊身亡。
阎王殿上,谢必安终于追上了范无救的魂魄。
“你怎么也来了?”范无救看到谢必安的魂魄万分惊讶。山洪应该冲不到县里啊?
“笨蛋,雨下大了你就不知道找地方躲吗?”谢必安高起轻放,‘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范无救一本正经的道,“我怕你回来找不到地方。”
谢必安:………………
殿上的阎王拿着令签无奈的抖了抖胡子,你们两个当我的阎王殿是打情骂俏的地方吗?再看这两人的生平,居然是天下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衙役。
光武九年六月十五,清平府槐安县死了两名衙役。
地府却从此多了一对阴差。
新上任的鬼差一个喜穿黑色,头顶写着‘天下太平’,一个只着白色,帽子上是‘一见生财’的字样。
从此,他们频繁往返阴阳两界,引渡阴魂,捉拿恶鬼。
被人们尊称为,黑白无常。
某年的寒衣盛会。
“谢叔叔,听说你以前在寒衣盛会上得过好多次的第一?”观众席上的小阎王抓着旁边的白无常打听刚才从鬼侍那里听来的八卦消息。
白无常笑着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我得第一只是侥幸,其实小黑才是最厉害的鬼差。”
小阎王好奇的转头去问黑无常,“范叔叔,你厉害还是谢叔叔厉害?”
黑无常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是你谢叔叔,他才是天下第一。”
后两排几个小鬼正在窃窃私语,“奇怪,今年为什么不见阴帅他们那些一等鬼差参加了?”
一个红头发的小鬼道,“听说被禁赛了。”
“为什么?”
“白无常常年霸占第一,那还有什么意思?”
“就没有人挑战成功过?”
“挑战什么?要跟第一打,得先过了第二那关。排名第二的是黑无常。咱们地府,哪个阴帅打得过黑无常啊?”
“也是。”最开始的发问的那个小鬼悻悻的道。
“所以啊,鬼王他们就联名申请了禁赛。造福众鬼。今年咱们可以大显身手争第一啦!”红头发的小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道。
听到小鬼们的议论,耳力过鬼的黑无常摇了摇头。他转过头去,只见身边的白无常掐着小阎王的脸蛋儿闹得正欢。
黑无常垂下眼皮,默默摸了摸耳边刻着‘天下太平’的坠子。
第二,天生不就是用来守护第一的么?
只要他太平,天下太平,天下第二,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