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那个破介绍所?真的假的?”发金条?王轩不可置信的盯着赵无垢,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什么马脚,然后,失败了。
“你说的那个破介绍所,不但发金条当奖金,下个月还会免费给我配按摩椅、空气净化器、咖啡机以及附赠零食和饮料的冰箱。”赵无垢拍拍他的肩膀,把桌上的铜钱和金条收回袋子里。
王轩:………………
靠!靠!靠!这是什么神仙单位???
“少爷,我有个朋友想问问,你们单位还招人不?”王轩发出渴望的声音,两眼闪闪发光。
赵无垢施施然把那堆铜钱拎回房间,招呼窗户外面的牛头马面,“看见是谁把我的点心换成铜钱了吗?”
牛头跟马面对视着,摇摇头,赵无垢暗自心惊,能瞒过牛头和马面的,难道是个大妖?
他还要再问,手机突然响了,上面是个他存过后完全没想到会打过来的名字,陶斩。
“勾壶山知道吗?”电话那边的陶斩开门见山的问。
“嗯。”赵无垢随手拿起枚铜钱,在四个手指间漫不经心的翻动。
青龙对白虎,天机无人睹,找到真勾壶,金银不尽数。
勾壶山坐落在隔壁的淮北省,虽然不如五岳那样声名显赫,却因为这段流传度极广的藏宝童谣,在附近几个省家喻户晓。
传闻在勾壶山深处,埋着位千多年前的大人物,他的陪葬品金银无数,富可敌国,引来无数人的遐想,三不五时便会传出有人去勾壶山寻宝的消息。
也有传闻说附近许多村民在山里捡到过金锭和银锭,但这么多年,无数人争前恐后的去寻宝,却都铩羽而归,从没听说有人真的找到宝藏。
“这个月初,有一队驴友结伴上山,五男两女总共七个人,结果有三个在山上失踪了。搜救队在山上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人或者尸体。前两天,其中的一位却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号称他们被妖怪打晕绑架到山洞里,她是掉进洞里的地下河,被水流冲出来的。因为可能涉及到妖怪,当地那边透过上面过来交涉,希望我们治安管理局这边派人去确认,顺便救出还困在山洞里的另外两个人。”陶斩霹雳啪啦的说了一堆。
“所以?”
“第二个案子,先救出人的为胜,来不来?”
赵无垢顿住手,看看腕上九金九红‘毫无长进‘的是非钱,没办法,得为早日打开生死簿努力,“行。”
“那你自己安排下行程,后天早上十点,勾壶山正门口集合。”陶斩毫不拖泥带水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五,赵无垢查了下,从京北到勾壶山所在的罗阳,高铁三个半小时,特快七个小时,订特快卧铺的话,正好在火车上可以睡一夜,下了车直奔勾壶山。
[陶斩约我后天十点在勾壶山碰头,第二个案子。我准备给咱们三个买明晚的火车票,你和小黑有问题不?]赵无垢简单收拾个背包后,又给白无常发了个信息。
“勾壶山?”正在跟阎君开会的白无常低头看看手机。
“?”阎君挑眉。
白无常乖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又转头跟黑无常嘀咕,“听说人界的火车特别好玩,很多陌生人挤在一起住。”
阎君:………………
“明天你跟小黑去跟趟嶓冢山,看看王真人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阎君放下手机,若无其事的布置任务。
“嶓冢山那边也不是特别急,能不能延后点,不然谁陪判官大人去勾壶山?”对火车之旅跃跃欲试的白无常试图抢救下自己的出差行程。
“我。”阎君理所当然的道。
还准备长篇大论的白无常瞬间噎住:………………
实习生站在站前广场,拿着在售票口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的三张卧铺票,等来的不是跟牛头马面换班的黑白无常,而是阎君。
“部长?”怎么是你?赵无垢不明就里的看着眼前的这位。
挺括的大衣,铅灰色的西装,祖母绿碎钻领针,部长大人一如既往的衣着考究,风度翩翩。
“黑白无常临时要出差。”阎君淡定的道。
三更&四更齐齐望天,还不是您硬逼着人家去的。
“可是……我跟陶斩他们打赌的队员是小白。”赵无垢有些为难,做人还是要有契约精神的。裁判下场这太犯规了!
“放心,我保证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就是小白。”阎君把重音放在‘看到’两个字上。
赵无垢:………………
这算是自贬身价还是降智打击?
赵无垢还在纠结,衣冠楚楚的阎君却眼神‘不善’的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红色的卫衣很好看,但这是什么裤子?破成这样还不丢,半条腿都露出来了!
阎君轻轻咳了声,耳根微妙的有些发红,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又脏了?”赵无垢下意识的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周身。
“…没有。”
那为什么换?
顺着阎君的目光,赵无垢看到自己腿上那条无比骚包的破洞牛仔裤。
这条裤子还真不是他的。
昨晚,赵无垢收拾好行李,就顺手把晒好的几条牛仔裤收进来,放在了沙发上,准备今天随便挑件穿上火车。没想到,下班回去拿行李的时候,牛仔裤又全都湿漉漉的挂在了阳台上。问过王轩才知道,那家伙上午打游戏太激动,不小心把可乐呲到他那堆裤子上了。
赶时间的赵无垢只得从王轩那边随便抓了条牛仔裤应急。
“老板,下班时间,着装自由。”赵无垢整整背包带子,理直气壮的道。虽然他也不太喜欢这个风格,但部长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赵无垢自认算见过不少强迫症了,头一次见到症状这么严重的,严重到还强迫别人见面就得换衣服!
这回正好借机会,帮老板治治他这多巴胺分泌过量的毛病!
阎君:………………
鉴于某人的洁癖,赵无垢不得不放弃自己心心念念的‘火车之旅’,坐上部长大人那辆霸气十足的加长版劳斯莱斯。
快车道上,黑色的豪车隔着观景绿化带,跟旁边的火车并排飞驰。
赵无垢看着对面的火车,叹了口气。
远远坐在另外一头的阎君淡淡的扫了窗外一眼,“你喜欢坐火车?”
“准确的说,是有点向往吧,毕竟没坐过。”赵无垢依旧紧盯着窗外。
他小时候看过几部关于火车旅行的文艺电影,那种独立的空间,仿佛隔离在时间之外的旅程,让他觉得神秘又向往。然而,作为地地道道的京北土著,从小到大,赵无垢出门的时候不是汽车就是飞机,阴差阳错的,一次火车都没坐过。
现在,他和他文艺的火车之旅,再次擦肩而过。
“你要是喜欢,我们回程可以试试。” 正在刷刷刷翻阅文件的阎君,仿佛漫不经心的提议。
开车的四更&副驾的三更:………………
“可以吗?”某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嗯。”阎君沉稳的点头,假装很忙的继续埋首在文件里,却半天都没翻到下一页。
京北到罗阳的高速公路平稳开阔,赵无垢看着窗外的崇山峻岭,听着四更外放的歌神壹壹最新单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睁开眼,只见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雾色。
眼前的景色与当初被阴差带走时的情景重合,赵无垢一个激灵,猛的坐起身,彻底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部长大人的西装外套。
“做噩梦了?”只穿着件白衬衫的阎君自公文中抬起头,关切的望向他。
晕黄的灯光柔和了部长大人英挺刚毅的脸部线条,那一瞬间,赵无垢甚至觉得部长大人很温柔,而且,莫名的让他安心。
赵无垢松口气,摇了摇头,打量着外面,“咱们这是在服务区?”
“恩,大雾,高速封路,今晚恐怕得在这里住一晚。三更跟四更去安排了。”阎君难得的说了很长的一句话。
“老板,下车活动活动筋骨吧!顺便找点夜宵吃,我请客!”心神安稳下来的赵无垢指指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快炒店提议。
晚餐他只在赶去火车站的路上吃了两块虎皮蛋糕,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阎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大雾的缘故,服务站人气暴增,大半夜的,快炒店居然也坐了个七七八八。
人声嘈杂的快炒店里,披着羊绒大衣的阎君盯着面前的‘饱经风霜’的塑料椅子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嫌弃的撇开头,决定站着。
赵无垢被他傲娇的模样逗得有点想笑,但又不敢嘲笑老板,只好憋着。
气宇轩昂的阎君和俊眉修目的赵无垢外形太过扎眼,异常引人注目。周围不少旅客都会偷偷瞄向他们,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什么明星,还有几个姑娘拿着手机开始偷拍。
感受到周围频频投注过来的目光,阎君不悦的拧起眉毛,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赵无垢的腿上。
“?”赵无垢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问号,他不冷啊!
“帮我拿一下。”阎君摩挲着龙血戒,别扭的道。
得,敢情是把自己当衣架。原本想还回去的赵无垢只得乖乖的抱住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
仔细看,他似乎又在boss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丝委屈。
说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难为部长大人了,身为掌管地府的阎君,向来高高在上,比那些古往今来的皇帝们还要尊贵得多。现在却委曲求全的跟自己挤在快餐店。
良心发现的赵无垢最后想了个办法,去车里拆了个椅套给部长大人铺上,对方才勉强坐下来。
点过餐后,赵无垢无所事事的四处张望,发现斜前桌有个干瘦的帽t男,旁边已经堆了三个空碟,依旧在埋头苦吃。这家店东西这么好吃?看着那人狼吞虎咽的背影,饥肠辘辘的赵无垢莫名的对自己的夜宵也充满了期待。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阵争吵声。
“我那辆车是原装进口的,刚才你也听到4s店说了,按照现在撞的情况,至少要三万块维修费。”
“大哥,我这个面包车卖了都不值三万,不然你先把这块玉拿去。”
“这么个破玩意儿,哪值三万?”
“我真的没钱。”
吵架那两位嗓门极大,没多久,众人就听明白了原委。
大雾里路况差,拉货的小面包车追尾了一辆进口车,却掏不出钱赔给对方。万般无奈下,试图用车上挂做平安符的一块玉抵债,对方认为那块玉不值钱,所以不肯接受。
大半夜的,两人喋喋不休,吵得众人都有些头疼。
“说了,老子要钱,不要你这个破玩意。”进口车主越说越来气,“砰”的将手上喝了一半的苏打水砸在墙上,锋利的碎屑飙进窗子,差点划伤赵无垢的脸。
阎君脸色黑沉,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糟糕,老板发火了?那可是普通人,哪禁得住阎君的怒火!赵无垢赶紧追上去。
幸好,阎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暴躁,冷冰冰的对着那个始终垂着头的面包车主伸出手,“拿来。”
“什么拿来?”面包车主看着眼前那只养尊处优的手,有些发愣。
“那块玉。不是不会看真假吗?我帮你们看。”阎君抽出方丝帕,垫在手上。
“你懂?”啤酒肚的进口车主怀疑的问,对着衣着考究的阎君,他的口气倒是好了很多,他也算机灵的,知道眼前的人不能惹。
阎君面无表情的道,“略懂。”
面包车主一咬牙,就将手里的玉递给阎君,略带些憋屈的道,“用我们家世代葬在勾壶山的先祖起誓,这真的是我们云家祖上传下来的,不骗人。”
勾壶山?赵无垢讶异的看了面包车主一眼。那人长相普普通通,大约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很黑,他左手手腕上,还有和模样特殊的圆形疤痕,跟火漆戳印似的。
阎君垂下眼皮,用手帕捏着那块玉,翻来覆去的端详了大概半分钟,而后开口,“战国鸡心佩,和田白玉的,沁色不错,千年白玉变秋葵,可惜边角有残。”
“残的,那是不是不值钱?”啤酒肚敏锐的道。
阎君冷淡的斜了他一眼,“至少八万。”
啤酒肚:…………
面包车主也愣住了。
“那行,换就换吧。”啤酒肚缓过神来,眉开眼笑的伸手就要来接阎君手里的玉。
面包车主下意识的拦了一下。
“怎么,你后悔了,那你拿钱。” 啤酒肚说完,又低声嘀咕了句,“再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来骗我。”
面包车主卑微的勾着脊背,进退两难。
“三万块我帮你付,我们正好要去勾壶山,你这几天凑齐钱,可以再来找我把玉换回去。”阎君干脆利落的道。
“谢谢!谢谢您!”面包车主激动的连连道谢。
啤酒肚:………………为什么感觉丢了五万块似的?
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纷争,赵无垢跟阎君重新坐回店内。替阎君拿着玉的赵无垢好奇的打量着,“这块玉真的是战国的?”
那块玉玉质温润,坨工也不错,外侧是饕餮纹,正中的圆孔就像饕餮的嘴巴,圆孔下方,还浅雕着个朴素八角形的图案,比起外围华丽的饕餮纹,有些意味不明。春秋战国时期的玉器多以动物纹和繁复的几何对称图案为主,这样的八角纹,赵无垢还从来没见过。
阎君下颌微动,“两千多年前,我见过这块玉。”
赵无垢:………………
亲眼见过可还行?
“这么说部长见过他的祖辈?”
“一面之缘。”
赵无垢盯着阎君,微微歪过头,觉得自己嗅到丝八卦的味道,不怕死的问道,“部长,该不会是你某任风流债吧?”
“本君喜欢从一而终。”阎君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八风不动的道。
套路老板失败。没打听到八卦的赵无垢失望的垂下头,默默在心里叹气。
与此同时,斜前桌那个穿帽t的大胃王,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吃空六个碟子。
拿着小票的服务员彬彬有礼的走过去,“先生,总共两百二十八块,请问您刷手机还是刷卡?”
“刷碗行吗?”那人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尴尬的抬起头,露出两颗喜气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