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老马的人,没有说话。
火车还在不疾不徐的前进,伴随着老阎的呼噜声,声声催人入睡。
叫老马的人好像在说话,又好像没有。
轻轻地犯起了嘀咕。
“这是有多累啊……昨天早上还要去机务段学习,在家收拾了一整天又带小孩做饭,爱人也是忙的不见踪影,真是没一刻的空闲……算了算了……”
中年人的呼吸加重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水流声传来,伴随“乒”一声,紧跟着,是缓慢的,“吸溜”“咕噜”的喝水声,最后又是一声“乒”……
再一次陷入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默都醒了。
听到了中年人的嘀咕声。
声音里有明显的鼻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真是的,出车当天制度规定应该在家里睡觉,忙一天家务了这么出车……领导关心下属职工还不够啊……哈~~”
这一声哈欠让沈默彻底睁大了眼睛。
挣扎着要出来。
江灵柩看小青年醒了,也慢慢松开了手。
沈默站稳脚尖,视线扫过黄旭和张辰就落到了两位司机的身上。
两位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制服,背对着他们,一个人瘫在椅子上,胸膛起起伏伏,嘴里发出不大不小的鼾声,另一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浓茶,已经见底……戴着军绿色帽的男人正在揉眼睛……
看着眼前的画面,沈默什么都明白了。
叫老马的男人揉完眼睛强打起精神,凑近了脑袋看着仪表盘上的刻度,从他们的位置只看到时速已经超过85公里/小时,老马认真地注视着前方信号,树木电线杆一闪而过,车底卷起一阵阵狂风,列车渐行渐远……
夜色越来越浓,像是人心头的阴霾……
也不知过了多久列车停了,在瞌睡的人还在打着呼噜……沈默看到清醒的老马看了一眼老式手表,上面显示时间为凌晨2点59分,列车重新驶出,铁轨有节奏的发出撞击声,身后的车厢内,悄无声息……列车穿透了凛冽的寒风,快速前行。
外面天光微微破晓,照在两位正副司机的脸上。
呼噜声在光照中消失了一瞬。
叫老阎的男人微微背着手,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看着四周的风景,又重新阖上……
老马端坐着,没有说话。
前方的路变得清晰,四人都看到了,晨光中,轨道分出了三小股,交错……
老马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打瞌睡的老阎旁边,用力推了两下。
“伙计,醒醒!”
中年人顺着被推的两下身体动了动,始终未醒,老马便没有再喊,眼前出现了一大块田地,四周还有土墙,一块石匾立在远方早晨的雾霭中,“杨庄”两字引入四人的眼帘。
快到了,老马把机车时速从65公里降至40公里/小时,列车缓缓滑入车站侧线。
背对着四人的男人的头顺着车子摇晃,猛点了两下。
一下,两下。
随即,一只手从操控杆上滑落……
终于,叫老马的司机也睡去了……
仪表盘上,40公里的时速的列车越过出站信号机。
前方雾霭中,有一道红光闪烁而过……
张辰微动。
沈默拉住了对方。
“再等等。”
两条匝道,他们的列车上了第一道……
此刻驾驶室里,“无人驾驶”……
机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前冲去,义无返顾。
远处,传来模糊的“呜呜”声,乍一听以为是自己乘坐的这列火车的……
下一秒,在右侧一辆同色的列车出现在的时候,几人知道。
完了。
对面机车照射的大灯刺眼地连闪,凄厉的汽笛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铁轨因为距离接近两车的重量发出剧烈的震动。
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前面低着头的老马手忙脚乱地抓住非常制动手柄。
立即拉起非常制动,整个机车好像抖了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机车驶过一号道岔,中年男人发出绝望的哀嚎……
一切都太晚,车轮摩擦出巨大的火花,机车凄厉尖叫着带着巨大惯性,冲向87次列车的腰际……
在震天的巨响中,沈默的手伸向了那个沉睡的中年男人……老阎。
“我找到你了。”
一切仿佛慢镜头播放,但是无声且无感,只在众人的周身匆匆滑过。
列车机车拦腰撞上对面列车的第6节 车厢,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对面列车的第7、8、9、10节车厢在十几秒钟之内相继与列车的机车相撞。巨大的冲击力使几节相撞的车厢与列车主体断开,滚落在道轨外面。长长的车厢像麻花一样扭曲在道轨几米开外,行李架上指头粗的铁条折成了一段一段,火车地板残片横飞。巨响迅速传遍了方圆十余里,无数的惊恐的目光投向了杨庄车站方向,被撞击的列车的许多乘客就倒在了血泊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很多人还没从睡梦中醒来,生命之花就在一瞬间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