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孩子前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为人父母,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所以为人父母,一定会拼命拦下自己的孩子,哪怕打断他的腿, 哪怕丢人现眼地跪地哭求, 哪怕双手染血践踏世间的一切道德和法律, 也一定要让孩子远离危险, 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虽然极端又自私,可这就是为人父母的爱。
是啊,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爸爸妈妈, 谢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俊秀少年伸手把年迈的季和光和白薇搂在怀里, 声音柔和清爽好似夏日海风轻吻海鸥的翅膀, “这辈子能成为你们的孩子, 我很幸福, 并且永远心怀感激。”
季和光已经老了, 白发苍苍, 昔日挺拔的身躯萎缩, 蜷缩在少年并不挺拔的胸膛前,看起来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小老头了。
他埋在儿子胸膛前, 一言不发, 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白薇也已经是一个瘦弱的小老太太了, 她肩膀颤抖抽动, 用力抓住少年的手臂,手背爆出来扭曲狰狞的青筋。
她隐忍、凶狠地咬着牙,偶尔忍不住露出来几声怯弱的泣音。
——哪怕打断他的腿……
“是你们给了我属于凡人的幸福, 让我明白了何谓家人,怀带你们的爱, 我将无畏前行。”
——哪怕丢人现眼的跪地苦苦哀求……
“爸爸,妈妈,再见。我很抱歉,成为了你们的孩子,让你们经受这样的痛苦……”
——哪怕双手染血践踏世间的一切道德和法律……
季和光用力抓住乐景的肩膀,抬起头,双目赤红,咆哮道:“去他妈的世界末日!去他妈的邪神!想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老子他妈的不在乎!我只想让自己的儿子活下来!”他几乎哀求的看着乐景,“留下来好不好?不要去……全球这么多国家,这么多核弹,几千万jūn_duì ,他们一定有办法对抗邪神的!”
乐景沉默着注视着这个哀求的老人,他温柔的轻轻擦去父亲眼角的水痕,从胸腔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爸爸,我生来,就是为了与邪神战斗,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季鹤景诞生的原因。”
“什么宿命不宿命的,老子……”
“让他去!”白薇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季和光的话,这个小老太太抬起头,松开抓住儿子手臂的手,转而用力扒下丈夫抓着儿子肩膀的手,双目通红却表情坚定,“不要拦着他,让他去。”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宁愿我的儿子作为英雄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也也绝不要让他变成引人耻笑的怕死懦夫。”诀别之际,这个四川女人骨子里迸发出来自川军那里继承的血性,眼神痛惜却骄傲坚定,“我不会给你死字旗,只求你勇往直前,无须惜身!你活着,我在家里等你凯旋而归,你战死,我们来生再做mǔ_zǐ !”
季和光张大嘴巴,震惊的注视着妻子,好像这辈子第一次认识她。
乐景怔忪,几秒钟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他轻轻抱住了这头母狮子,“我会活着回来的,我保证。”
白薇抖了一下,忍耐许久的泪意终于汹涌而出,她哽咽着说:“我在家里等你。”
……
少年推开门,早已有士兵等在门外,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季和光呆呆凝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追上去,他几乎有些怨恨,却不知道应该怨恨谁,于是他喃喃自语埋怨妻子:“我比不上你,你觉悟高,你舍己为人,你能狠心,我狠不下心……”
打断他怨语的是白薇突然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年迈的女人捂着胸口,慢慢蹲下来,嚎啕大哭,不住作呕,哀嚎声宛如失孤的母狼般凄厉绝望,“乐乐……我的乐乐啊!!!”
季和光如遭雷击,他慢慢蹲下来,用力抱着妻子瘦弱的身体,和妻子一样放声大哭。
季和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他只能目送儿子的身影越来越远。
不是因为大义。
而是儿子用背影告诉他:不必追。
……
2053年7月7日,华国正处于盛夏。
夏日的午后,晴空万里,街角麻雀歌声婉转悠扬,每一个音符都充满属于阳光的明媚,人行道旁高大法国梧桐遮天蔽日,一只大黄狗正瘫卧在树荫底下慵懒的打哈欠。
这是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
街边的小超市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午间新闻:
“景先生和支援部队已经抵达了南极,狰狞的触手破冰而出,连绵不绝的冰雪浸透了浊黑的血腥,此时的南极已经化作了血腥的地狱……”
“邪神随时会苏醒,最后的决战号角声已经吹响,这是决定人类文明存亡的最后一战,景先生是人类的第一道封锁线,寄托着全球八十亿人类的殷殷期望……”
正在排队结账的李静雯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神情肃穆,目光隐隐有了几丝泪意。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可是景先生从外表来看,依旧是少年人的模样。
就连性格,也是少年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