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和北平的冬天还是有区别的, 一个是魔法攻击,一个是物理攻击。
上海冬天湿冷的环境着实让乐景他们三个北方人很不适应,似乎骨头缝里都浸满了阴冷的水汽,潮湿的被子也总是捂不热。更别说乐景身体还不好
但是既然他们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 那么就没有一直缩在家里避寒的道理, 理应出去转转。
所以在收到吴翼回复的“小事而已”的电报时, 乐景就把掉马的事放到了一边。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多想无用。不过北平的几声犬吠罢了,还吵不到千里之外的上海。
于是乐景和杨经纶就带着李淑然,在季祺这个本地人的带领下认真游览起了上海。
乐景游走在大街小巷, 游走在上海或大或小的每个角落, 以百年后的目光来注视这座浮华之城、远东明珠。
此时的上海, 东方明珠还没建起, 高楼大厦还不是寻常, 十里洋场里的外国建筑还新的很, 旧照片里的老爷车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唯有外滩处的黄浦江水面清清, 千年未改。好似旧时风景, 又似百年一梦。
乐景想,他果然还是喜欢百年后的上海。
虽然百年后的上海房价很贵, 物价也高, 生存压力很大, 空气质量也不好。
但是起码那那时候上海里没有洋人的法外之国, 路上也很少有穿不起棉衣的行人,街道两旁也没有冻死的尸体。
就连后世的很多乞丐,都比这时候的穷人穿的体面。
乐景领着李淑然在上海尽情玩了三天。
然后在第四天中午, 来自北平的电报来了。电报同样是寄到了季祺家里。当时季祺领他们出去玩了不在,还是季祺傍晚回府收到电报, 然后又连夜给他们送了过来。
这次的电报依然很简短:“昨日早报有人发文,道明先生真实身份,且言先生过去多有不堪,危矣!先生何解?”
电报虽短,消息却很重要。
乐景垂眸沉思,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面,发出闷闷的低鸣。
杨经纶纳闷问道:“多有不堪?”他像是被逗笑了,他安慰乐景:“这件事先生不必在意,一定那人为了出名而胡编乱造罢了,先生人品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一定不会被某些人栽赃诬陷给骗到的!”
杨经纶虽然不知道李景然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并不相信电报上说的“多有不堪”四个字。
他和李先生接触也有大半年了,要是再看不出他是怎么样的人他就是瞎子。再则由文品观人品,李先生这般淡泊名利,忧国忧民,心怀大义,怜悯弱小的人,断不会拥有“多为不堪”的过去。
季祺也说道:“依我看,这种人不必搭理,有些小报就爱登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连我,自从《名妓回忆录》火了后,那些报纸都说我是个流连花丛的急色鬼。”他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所谓的人红是非多我可算是体会到了。”
敲击声一停,乐景抬眸看向两位不以为然的友人,轻笑道:“如果你们真的知道我的过去,那么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有什么冰凉刺骨的情绪自那双琥珀色的双眸里浮现,少年坦然回答:“我过去,不算是个好人,做了很多错事。”
杨经纶一怔,下意识开始分辨道:“谁年少轻狂时没有做些荒唐事?谁能担保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做错事吗?先生不必太过介怀。”直到现在,他还天真地以为李景然口中的错事不过是少年人年轻气盛,贪花好酒之类的荒唐事。
季祺却从乐景的神色中读出来些什么,他探究地看着乐景,问:“你过去到底做了些什么错事?”
烛光下,少年白皙的面容随着摇曳的火光明明灭灭,那双琥珀色的剔透双眸似乎也染上了深邃的暗影,好似白玉染墨,多了丝鬼魅危险的意味。
他眯起双眼,嘴角笑容却悠然自得,答非所问道:“原本我还想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会被捅出来——随着我越来越出名,我原本也没指望我的过去能瞒一辈子。现在这个时机爆了出来,果然只能是他做的了。”
季祺一头雾水,焦虑地站了起来,“所以你过去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快点说出来我们好帮你想办法啊!”
乐景双眸弯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在那人的笔下,我究竟都做了什么错事,虽然大致能猜到,但是果然还是要看过那篇文章后,我才能明白。”
望着两人迷茫中带着焦虑的模样,他还有心情安慰他们:“没有人能彻底摆脱自己的过去,现在是我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如果这次能够解决,那么接下来我就不必为我的过去担忧了。”
虽然那不是他的过去,是属于李景然的过去。
但是既然他现在用李景然的身份行走世间,那么自然也要连那份过去一起承担。
以世俗标准来看,李景然不算是个好人。吃喝嫖赌毒五毒俱全,被酒色赌掏空了身体,所以才会因为禁断反应引起的高烧一命呜呼,乐景也才能用他的身体行走于世。
电报中用“多有不堪”四个字来形容实在是客气了。
早在乐景开始写文时,他就已经预料到后续会有一场因为他的过去而引发的风波。在他因为入狱照片曝光时,他以为风波将至。可是李景亮只去《文学报》打听了一回消息就没了动静。
这场风波可大可小,断看他是怎么处理了。
而幕后人他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横竖是李家的那些人,李景亮的嫌疑最大些。
因为他刚刚好好收拾了一顿李景亮,在同学们的威胁下,以李景亮的性格,他不会光明正大报复回来,只会偷偷躲在一旁做些什么。
李景亮本来就因为照片而起了疑心,此时因为他和同学们的那番羞辱,他说不定会重新想起那日的疑心,而去《文学报》那里求证些什么。
乐景不会知道他此时已经把一切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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