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愣了下,然后便开始默默反思起来。自从来了北平,他先是大病,后又开始闭门不出写稿兼养病,李淑然还要去上学,平时小姑娘也体谅他身体,从来不要求出门玩耍,兄妹二人竟没怎么好好出门玩过,小姑娘也因此活得扣扣索索得,大概也是被他那场大病给吓怕了。
“只是吃顿饭罢了,这点钱还是有的。”乐景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调说道:“你哥我这段时间写稿挣了不少钱,也该去好好享受一下了。”
李淑然看起来还有些顾虑,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了。
这次出门,乐景打算领着李淑然好好逛一逛,玩一玩,说白了,他这次就是出去撒钱的。他这段日子攒下的稿费已经有了将近三百大洋,虽然算不上多,但是出去奢侈一把还是绰绰有余了。也是他对李淑然太不上心了,竟然没发现不知不觉李淑然已经被养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在乐景看来,钱多钱少都无所谓,但是心气和眼界是必须要有的,这两个东西决定了一个人未来的格局和成就。
是以一出门,乐景就直接让黄包车把他们拉到了一所国际大饭店里。李淑然站在门口,几乎为里面豪奢的装修看直了眼,里面来往的金发碧眼外国侍者也让她格外局促不安。
她小心拉了拉乐景的袖子,红着脸羞窘说道:“哥哥,这家饭店太贵了……”
乐景挽住她的手,声音虽轻却坚定:“挺胸抬头,没什么好怕的,这家饭店虽贵但是我们并不是吃不起。”
他挽着小姑娘气定神闲走进饭店,在侍者的引领下在座位落座,用熟练的英语向侍者要来了菜单开始点菜。在乐景的从容态度的感染下,李淑然也慢慢没那么局促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不自然,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么胆怯。
待前菜上来后,乐景便自然地开始教导李淑然有关西餐的礼节,又刻意说了几个笑话,成功让李淑然放松起来。
兄妹二人正在说笑时,“守夜人”三个字却飘到了乐景的耳朵里。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便是一静。就听后桌两个客人正在谈论起乐景的文章。
“要我说这守夜人倒是机灵,你看看他的文章内容,全是一些或敏感或禁忌的问题,他这是要邀名呐!”
“子辰兄所言极是,要我看,那守夜人不过一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他写的文章也就只能在八大胡同里流传了,登不上大雅之堂。”
两人相视一笑,话题越来越不正经。
“我看那守夜人也是一个风流人,那个雏妓的故事指不定是他为他的哪个老相好写的呢!”
“可不就是嘛!一篇文章不知引来八大胡同里多少妓女的眼泪,守夜人现在去嫖妓,妓女说不定还要倒找给他钱呢!”
眼看那两人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乐景却感到颇为新鲜和好笑。
这两个人柠檬精男孩的酸气都快蔓到他们这里了。自古以来华夏便有个怪圈,男人们一边鄙夷妓女,一边又为把获得妓女的青睐视做炫耀的谈资。□□对于他们的男性魅力而言是个充满荣耀的“装饰品”。
有件事倒是让乐景有些吃惊。没想到他那篇文章在妓女中间那么流行,还真有不少妓女看懂了,这对他是个惊喜。
乐景心态好不在意别人的酸言酸语,李淑然毕竟年纪还小,当下就被气的脸颊通红,眼里已经含上了泪水,颤抖道:“他们……”
“你们在胡乱说些什么!”一道清丽的斥声响起打断了李淑然的话,“我不许你们这样污蔑守夜人先生!”
乐景好奇地转过身去,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色旗袍的妖艳女子从那两人的右手一桌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两个背后说乐景坏话的人面前。
那两人一静,面面相觑几秒钟,就有一个人冲那女子拱了拱手,“敢问这位女士和守夜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女子高傲地抬起下巴,大红色红唇勾起一个冷艳笑容:“我不过是仰慕先生人品罢了。”
于是那子辰兄便冷笑道:“既然你和守夜人没有什么关系,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们说话?嘴长在我们身上,你这样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女子冷哼一声,“你们凭空污蔑一位君子的清白,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吗?”
“你说守夜人清白,我还说他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呢!”子辰兄毫不相让:“要不然怎么藏头藏尾的,连见见人都不敢?”
“你!那是先生低调!你当谁都是如你等那般争名夺利的小人!”女子鄙夷地上下打量他,讥笑道:“你们这种只敢在背后偷偷说别人坏话的人连跟先生提鞋都不配!”
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个人冷不丁开口问道:“这位小姐如此维护那守夜人,莫不也是八大胡同的姑娘?”
这句话对于当时的民国女性来说可是最恶毒的羞辱了。可是那女人把一缕卷发别到耳后,竟然露出了一个媚笑:“奴家花名白芍药,这位先生倒是看起来眼熟的紧,莫不是我的哪位姐妹的常客?”
这位姑娘赫然便是那日给乐景寄信的名妓白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