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你先把头发吹干了。我在二楼客厅等你,往右走第二个门就是。你这么怕冷,记得穿袜子。”
关上门,富小景解开大衣扣子,拿着吹风机随便在头上吹了几下,又重新把裙子套进去。这次她系大衣扣子系得很小心,没有出错。
她几乎是跑着到了二楼客厅,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顾垣进来时,富小景正背着手看墙上的画,是那种典型的抽象主义绘画,脸部夸张变形到失真的地步。
“这里好久没办宴会了,厨房的冰箱里什么新鲜水果都没有。不过露茜自己有一个小冰箱,我去翻了翻,竟然还有草莓。你要不要来一颗?尝起来还不错。对了,你刚才喝的牛奶也是从她冰箱里翻出来的。”
顾垣大概是第一个偷自己保姆食物的人。
见富小景瞪着眼睛看他,顾垣又补充道,“放心,你的牛奶没过期。”
“你多久没来住了?”
“半年前?记不清了。”
“那你家的保姆可真幸福。”
顾垣从碟子里挑了一颗最大的草莓放到富小景嘴边。
“谢谢。”她接过草莓,放进牙齿中间,汁液霎时充满了她的口腔。
“什么事情非要在这会儿谈?”
“你有女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马上就有了。”
“我真捉摸不透你。”
“那是你离我太远了,离近了你才能看得清楚些。”
“离近了没准更看不清了。”
顾垣又从碟子里拣了一粒草莓递给她,“你要看透了我,没准会觉得乏味。我怕你真看清了我,见着我就得跑。所以只能借着比你年长几岁勉强保留些神秘感。”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富小景决定暂且不去猜,只说她准备的那套话,“我并不是那种谈个恋爱就要马上托付终身的人。只是有些人可以在打开心之前先打开身体,我不行,我的顺序是倒过来的。男女之间要是谈恋爱,总得互相了解。你了解我吗?”
“你老躲着我,我怎么了解你?”
富小景掏出手机,给顾垣看手机里的照片,首先打开的是一张三人合照,老中少三代,“这上面是我全部的家庭关系,我姥姥、我妈和我。”
照片上的富小景梳着马尾,穿着白底绿条的校服,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是我们家长得最难看的,多半是那个男人拖累了我的基因。我妈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美女,我姥姥说我妈年轻时候去照相馆照相都不用花钱。哎,我就不行了。”
顾垣拿起手机给富小景拍了张照,“我给你照,你也不用花钱。”
富小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把五官都露出来,继续说道,“我本科学的是希伯来语,前年来c大……”
“你想了解我什么?”
“我能看看你的家庭合照吗?”
顾垣的手去摸裤子口袋,大概是什么都没摸到,他起身走向壁炉,从壁炉上方拿了一盒烟和火柴。
“介意我抽支烟吗?”
顾垣抖了抖手里的烟盒,从里面取出支烟,第一次拿火柴擦火时竟然失了手,富小景接过火柴盒去给他点。客厅里的灯煌煌亮着,刺啦一声,火柴梗上蓝色的火焰遇到烟头霎时变成了橘红色。
“我父母都不在了。”
“我……”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大学学的数学,实在没天赋,就索性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辍学去赚钱了。我爸是搞数学的,他希望子承父业,去世前给我留了一堆草稿,想让我帮他完成未竟的事业。”说着说着顾垣就笑了,“可惜我连他的天赋都没有,我这辈子比他强的地方,大概就是比他多赚了些钱。”
顾垣吐出的烟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话说出来也跟那些烟雾似的轻飘飘,“他要是像我一样有自知之明,也不会那么惨。”
“别抽了。”
顾垣冲着她笑,好像说得是别人家的事情,“你这是要把我给管起来了?”
他在她头上摸了摸,“明天再管行吗?”
富小景劈手去夺他的烟,仰起头在他嘴唇上碰了碰,而后她口腔里的草莓味被烟草味给占据了。
她的左手放在顾垣的头上,心想他的头发可真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