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春承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好饿。辛苦秀秀了。”
“不辛苦。你好好的,比说什么都好。”至秀放下青花瓷碗,指尖探上她的脉搏,继而眉目舒展:“果然好了。”
服侍她洗漱后,清粥正温热,至秀耐心地一勺勺喂到她唇边,春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我、我自己来。”
“我来吧。”她明眸映着浅笑:“怎么?不喜欢我这样照顾你?”
“不是不喜欢,应该是不习惯吧。”
“不习惯?”至秀沉吟反思:“从现在开始,那就习惯习惯吧。你不习惯,定是我先前做得不够好。”
她一本正经嗓音温柔地说话,不知为何春承竟不敢反驳。
一碗粥喝完她重新躺回去,脑海蓦地闪现夜里秀秀攥着她手偷偷落泪的一幕。
心尖涌起酸疼。
“我没事,秀秀,你别担心。”
她捏了捏至秀柔软的指腹,换来那人更为体贴的宠溺:“有我在,你当然没事。”
隐下眼底寒芒,至秀解了衣服躺在她身侧:“春承,以后我们不住校了,行吗?”
“要回家住吗?”春承翻身伏.在她身上:“我觉得极好,我早就不想住校了。”
一场大病,起先养好的好气色褪.去不少,至秀看得眸眼浮起难过,牢牢抱紧她:“乖,以后我都陪着你。”
此情此景春承原想做点什么,哪料睡意袭来,人缓缓合上眼。
冬日午后,穿着长袍的陌生女人背着药篓踏进眷心茶楼。
三层楼,包厢。
面容白净气质阴柔的夏少爷翘着二郎腿,指间夹着雪茄顾自吞云吐雾。
女人背着药篓愣愣地站在那:“贵客还想要哪种药?”
“你说的那个‘藏刀’,真有那么厉害吗?”
“腹中藏刀,自然厉害。”
夏择神情阴鸷地盯着她:“我还想要一种药。”
“什么?”
“烈.性.春.药。”
女人抚了抚洗得发白的袍子,言简意赅:“不卖。”
“也就是说你手里有那种药?”
“有,不卖。”
“藏刀能卖,这个就不能卖?”
“藏刀毒素之所以隐于病灶诊不出来,皆因此药吃个一两包死不了人,想要人命至少得连续服用一月。藏刀我只卖你一小包的剂量,我是个卖药的,只卖药,不杀.人,我是女子,毁人清白的事更不能做。”
“你是卖药的,我是买药的,你卖药,我买药,何乐不为?”
“不行,怕遭天谴。”
夏择扔了雪茄:“耍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藏刀和那种药,本少爷都要!”
女人倒退三步,拔.腿就跑!
“——抓住她!”
背着药篓的女人身轻如燕,滑不溜手似泥鳅,她愤怒地指着楼上眼神轻蔑的夏择:“无耻之尤!从今往后,不管你病死伤死,我的药再不卖你!”
她一脚踢飞夏家身高力壮的打手,几个起落,茶楼再寻不见她的身影。
众目睽睽被人辱骂,夏择气得一巴掌拍在栏杆:“掘地三尺,给我找!”
眷心茶楼闹得人仰马翻,背着药篓的女人脚底抹油跑得比众人想象的还快,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南书我虽然是个穷卖药的,但我有底线,有原则。
世道险恶,果然不管什么年代都有人面兽心的败类。我还真是命苦,刚从乱世逃回一劫,就又被盯上……”
她嘿嘿一笑:“不管了,陵京这地方不留人,那就换个地方逍遥,反正我是穷卖药的,走到哪里都不怕。”
卖药的南书潇潇洒洒地离开陵京,病愈的春少爷和春少夫人正式向学校提交‘不住宿申请’,鉴于春承体弱多病,京藤念在以人为本的校规,予以批准。
寒冬将至,人心热络。
穿上校服是设计系学子、脱下校服是春家年轻一代家主的春承,随着春家生意重心的慢慢转移,一日比一日忙碌。
除了应付学业,还要应酬生意场上各种名头的酒局。
作为春家智囊的岳先生,受老家主之命特意坐火车来到陵京辅助家主震慑一众大鬼小鬼。
春承渐渐如鱼得水。
是夜,岳竟岳先生恭恭敬敬候在门外。
房门内,至秀双手环过她的腰,舍不得松手,原以为不住校两人就能有更多相处时间,哪知春承背负家主之名,病刚好竟忙得没有喘.息之机。
今夜夏家宴请陵京豪商,商讨海贸一事。春家两家合作日益紧密,尤其轮到瓜分利益的时候,作为春家家主,春承没理由不去。
她拍了拍至秀脊背,丝质顺滑的睡袍手感很好,没忍住抚了抚她纤细窈窕的身子,至秀被她弄.得娇躯轻.颤,嗔怪地将人推开:
“好了,记住我的话,不要碰不干净的人,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早去早回。我…我在家里等你。”
“困了你睡就好,我很快回来。”春承笑着在她唇角蜻蜓点水地落了一吻。穿戴整齐,在岳先生以及其他管事的陪同下上了车。
雀翎,整座陵京最大的舞厅。灯红酒绿,亦是生意人最为青睐的欢.场。
商场历练,春承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人站在雀翎门口,掩饰过眼底厌恶,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来此谈生意,正如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失踪半年之久的穆彩衣。
穿着暴.露的穆小姐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和往昔那个嚣张跋扈行事不过脑子的富家千金判若两人。
“春家主。”
穆彩衣暗含挑衅地笑得妩媚风情,手指刚要触及对方衣角,被桂娘用一截青竹拦下。
此次宴会夏沉渊有意放权,直接将此事交给被人赞誉为商业奇才的夏家大少爷,夏礼。
陵京有头有脸前来分一杯羹的豪商尽数到场,一身儒雅气质的夏大少爷不敢托大,依着身份恭请春承上座。
谈生意免不了喝酒,觥筹交错,谁能想到酒中被人下了药?
西院,至秀等得坐立难安,从春承出门起她的心始终悬着。
汽车鸣笛声响起,她披了外衣出门,眼里惊喜尚未落下,血腥味率先迎风送到鼻尖。
桂娘抱着一身是血的人冲到她面前:“少夫人,救人!”
小院灯火渐次亮起,灯火通明,一眼望去,至秀心神巨震恍惚回到前世充满绝望无助的山洞,她颤着手探向春承脉搏,唇边漫开一抹苦笑,深觉她和她爱的人命途多舛。
她治她一次次,救她一次次,试问要做到哪种程度方能免她无病无灾?
抱过怀里面无血色的人,强忍着不教泪掉下,她深呼一口气,周遭满了血腥。
而她爱的人呼吸微弱,情况不比前世好多少,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酸涩泪意夺眶而出。
她抱着春承,依着本能从精致玉瓶倒出一粒药,嘴里喃喃:“别怕春承…我能救你,有我在,你一定会好好的……”
春家家主于雀翎遇袭,彻底激怒南方大大小小商会头目。
春霖盛连夜从凛都赶来,阴云笼罩夏家。
夏家大宅,被一盆冷水泼醒的夏大少爷浑浑噩噩睁开眼:“爹?”
夏沉渊怒火中烧:“这就是你办的好事?公开设宴被人算计,眼下陵京商会都在传咱家为了争夺海贸利益对春家动手,那狼崽子若有个好歹,你要爹怎么保你?
不仅是你,春承不死,咱家估计也得脱层皮!你当春霖盛是什么好性?”
忆起来龙去脉,夏礼面色一沉:“春家主怎么了?”
暗夜,房间亮起一盏灯。
夏择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阴仄仄地笑起来:办砸了南北商贸合作,爹为平息春家怒火,少不得要处罚大哥。
念及穆彩衣背地偷袭的那一刀着实狠毒,他慢悠悠道:“藏刀之毒要不了你的命,那真正的刀呢?春承呀春承,纵你活着还能挨过几天?我巴不得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