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至秀坦坦荡荡从男生宿舍楼出来, 迎着或明或暗的打量,光明正大地从人前走过。端庄秀丽, 气度风华, 反而使围观的那些人狼狈地收回视线。
作为最高全国最高学府的京藤,学子众多,不乏有正直之人。
穿着设计系校服的男同学鼓足勇气拦在她面前:“同学,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 你为何要进男寝?殊不知男女有别, 有诸多不便吗?”
话问出口,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回答。于是这回答就显得格外重要。关乎名声, 马虎不得。
至秀目光扫过全场, 笑:“春同学病了, 我来看望她, 她自幼身子薄弱, 没人照顾, 我不放心。男女有别这话固然没错, 可生死面前, 有什么不能让路的?”
正气凛然, 堵得人哑口无言。
她继续道:“我是贵系江院长领来的, 不算擅闯,没有坏了学校规矩。”
是江院长领来的, 有一院之长作为担保,若要质疑她,少不得要落一个不敬师长之名。
然而这是坏不坏规矩的事吗?这是男人和女人的事啊!
就是这一副无事不可对人言的态度, 斩灭了心头涌来的阴暗,人们看着眼前兰姿蕙质的女同学,更觉自惭形秽。
先前递话的男同学原就打心眼里敬佩春承,对这位医药系才女甚为欣赏,他道:“同学说的有道理,和男女之别比起来生死更为重要。你家哥哥病好点没有?我还想着稍后探望他呢。”
他刻意将兄妹名分搬到人前,变相提点。
诸人恍然大悟,是了,差点忘了,这不仅是男人与女人的事,这还是哥哥和妹妹的事!
哥哥病得人事不知,妹妹担忧挂虑跑来照顾一二,且所行经过院长批准,院长认为没问题的事,做学生的难不成还要指摘师长不对?
人群彻底静默。
润物无声的善意,至秀感受的很清楚。她笑了笑,想到春承高烧退去,语气和软两分:“好多了,病来得急,服药静养两日就无大碍了。”
静养。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从来不费力气,男同学熄了探望之念:“同学,慢走。”
至秀从容离开。
这大概是设计系的学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这位才女。
和春承不同,春承顶着哥哥的身份常常往百草楼跑,医药系师生非常喜欢她,时间久了,说的话也就多了。
虽然至秀之前也有过一天三次往设计系教学楼跑的经历,但她生得好看,看起来温温柔柔,却没人敢随便搭讪。
平时私底下开玩笑喊着妹妹妹妹,到了正主跟前往往紧张地话都说不清楚。
这不,听说院长带人进了宿舍楼探病,放了学,说话最利索的云漾火速领着班里同学跑来助阵,哪怕看在春承的面子,都不能让其他系的同学欺负了这位妹妹。
好在,大家都是有理智的。至秀同学不卑不亢,风骨卓然,他们羡慕地眼珠子都快红了。
云漾理了理衣领,招呼着同学往食堂用饭。
从南到北,穿过很远的一条路,至秀回到寝室的时候,天边暮色昏昏。
308的室友们等得心急如焚,周绾果断道:“再等三分钟,阿秀若不回来,咱们就去男生宿舍楼前接人!”
她们不愿把事闹大,毕竟流言纷纷,总要顾忌至秀名声,要不然以周小姐的急性子,早就冲出去了。
王零和陈灯一脸赞同,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都这时候了,人再不回来,恐怕事情就不好说道了。
脚步声从楼道响起,周绾快人一步跑去开门,见了美貌秀气的室友,惊声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要急死人了!”
看着室友投过来的关心目光,至秀心里一暖,歉疚道:“没有下次了。”
“你怎么说去就去了呢?还是被江院长领去的,你到底怎么说通他的?”
“我无非把事情放在他眼前罢了,江院长是好人,怎会难为我?”至秀沏了杯茶捧在手心慢饮,茶香氤氲,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秀雅安静。
看她的样子,周绾不自觉地降低音量,唯恐唐突美人:“春同学病得很严重吗?他怎样了?”
“还好,高烧退了。”
周绾还待再问,被陈灯打断:“好了好了,阿秀进门你就问东问西,照顾病人一点都不轻省,你容她缓缓。”
话是这样说,三人当中,她和周绾都不是能藏住话的人。十分钟后,陈灯清了清嗓子:“阿秀,你别担心,要有人说你坏话,我们几个绝对帮你!”
这话是大家的心声,王零点点头:“不错,医药系冰清玉洁的才女,谁敢往你身上泼脏水,我们就帮你泼回去。”
周绾刚要拍手称快,话到嘴边听她轻咦一声:“错了,泼回去这事应该春同学来做,阿秀全心全意待他,不谈情,只论恩,他也该站出来挡在阿秀最前面!”
“……”
“……”
寝室落针可闻,周绾莫名其妙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至秀眉眼弯弯,一旁的陈灯张了张嘴,一脸佩服:“我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有道理的大实话!”
王零含笑:“我也是。”
“什么嘛。”周绾赏了两人一枚白眼,罕见地没揪住这事回怼,睁着亮晶晶的眼问至秀:“阿秀,我这话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
至秀见她忙着说话,大波浪卷被窗外吹来的风糊了一脸,温柔地为她拢了拢发丝:“是。”
轻轻柔柔的语调,配合那温婉娴静的姿态,周绾眼睛都看直了,一怔过后夸张地捂着心口:“我天!阿秀你太要命了!春同学到底是不是人了,你勾引他,他还能坐怀不乱?要不要让人活啊。”
坐怀不乱……至秀耳根微红,想到那日在游船的场景,心想,不对,至少在那短暂的一刻,春承的心是乱的,手也是乱的。
她微凉的指挑起她的下颌,她眼睛里藏火。
她想吻她。
那是春承离她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