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本人则完全不想挣扎。
穆自宜和秋梦刀屏住呼吸,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面前相隔百载时光的仙陨。
还活着的小师妹不允许少年崩溃太久,青帝比君洞明迟了半刻回山,她所瞧见的,是虽然急切,但衣衫整洁,举止从容的大师兄。
白衣少年看着师妹,只说了一句话:“师父受了重伤。”
他没加旁的描述,微微侧过身的姿态,就像正要往洞天深处走动,仿佛韩宴池真的就在在崇吾洞天之内,需要弟子前往救治。
画地为牢的横线被幻术暂时遮掩。
穆自宜和秋梦刀分明完整旁观了方才的一幕,但却都几乎要被君洞明的意图骗过。
青帝看着君洞明的眼睛,她的目光在慢慢冻结,声音则变得飘忽,不但没往前走,反而向后退了半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必言语,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都会知晓师兄的意思。”
白衣少年僵住。
青帝唇角弯起,眼圈变红:“师兄若想瞒过我什么,该在脸上戴个面具才是。”
她从虚空中取出一副空白画卷,抛向天地之间:“虽然不擅丹青术,但幸好唐道友曾教过我一些使用的法子。”
已经流逝的时光再度汲取色彩,于画纸上重新显现,青帝安静注视着上面流动的景象,看着不谐真人的分神魂飞魄散,半晌后才道:“是我来迟了一步。”
她的声音很轻,不比利刃刺穿血肉更响。
白衣少年还在努力唤她回家:“师妹。”
青帝倚着树干,仿佛是要在没有边际的茫然中寻到一点支撑,她抽出凶刀荧惑,挥刃如雪,削出了一副牌位。
仙人的手很稳,纵然在刻下“先师韩宴池”五字时也不曾颤抖,穆自宜只听见一声声压抑的刀鸣,像是骤雨中被挂在屋檐下的仓惶铁马。
在“不肖弟子越知涯叩立”之上,青帝特地为白衣少年空出了一个名字的位置。
——虽然里面的人无法离开,然而外界的人和物,可以毫无阻隔的穿透面前无形的牢墙。
青帝目光沉郁:“我方才在想,目前中洲的局势尚有可为之处,为何会提前断言必败?以师父的性子,要是还有能够拯救的余地,不会要你哄我回山。”
“我已猜到了答案,想是因为京洛中,有人与魔物勾连。”
白衣少年看着一线之隔的师妹,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合你我二人之力,可以试着打破画地为牢,师妹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一起。”
青衣仙人摇了摇头,轻声:“总该为仙门留下一丝火种。”
她身如坠叶,在山门前一拜到底,与自己出生的家园做了告别,起身后微微笑道:“我会为师父报仇,至于那些哄小姑娘的话,不敢拿来欺瞒兄长——此去一别,当无再见之期,天涯路远,望君珍重。”
青帝步入虚空,将所有呼唤都抛在身后。